郎欺: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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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琅琊王。

    郎灵寂轻描淡写:“因为被贬了。”

    王姮姬当然知道他被贬了,本以为深深忌讳,没想到他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来,好像被贬的是别人一样。

    作为曾经的中书省首席大员,一夕之间虎落平阳被犬欺,他平静得可怕,仿佛封闭了五感,全无常人的羞愤和郁闷。

    “你……”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跟尚书台好好说说情,过了这篇稿文吧。”

    郎灵寂清削的骨节冷白一色,改抄了太多遍宣纸用尽,研出的砚汁也快见底了,字迹依旧法度森严,“你太天真了,官场是过家家想说情便说情的?”

    得意时高朋满座,失意时门可罗雀,是官场常态,更是人生常态。

    王姮姬抿抿唇,他这样被贬谪,令人有些担心琅琊王氏,“从前你只管居中策应,从不用做这些无用功。”

    他只言片语而绵深意味,“……从前我是中书监啊。”

    她唔了声,隐隐理解他为何执迷于权力了,如今这世道弱肉强食,弱者就是要被欺辱,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恰如今日,尚书台一遍遍鸡蛋里挑骨头打回他的牍文,他却半点脾气没有,逆来顺受一遍遍修改。

    中书令与中书监,仅仅一字之差。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正是如此。

    从前为中书监时,尚书局的那些人与郎灵寂平起平坐,分庭抗礼,自不敢冒犯于他。如今眼见他落魄了,那些人得了皇帝暗中授意,便往死里作践他。

    王姮姬倒真有些可怜郎灵寂了,毕竟他死了,琅琊王氏就失去了强有力的庇护,他被贬变相等同于琅琊王氏被贬。

    “陛下是明晃晃挤兑,吩咐尚书台的人架空你,试探琅琊王氏的底线。”

    她斩钉截铁地问,“郎灵寂,以你的智识明明有能力解决这件事的对不对?你为什么要等,究竟在等待什么?”

    别告诉她,他真想当一个忠臣。

    郎灵寂手中竹管霜毫笔一顿,微偏了脸,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却藏着某些晦暗入微的情感,“……姮姮,这是你第一次担心我。”

    王姮姬不耐烦拂了拂手,“不是担心你,是担心我们琅琊王氏。你答应过爹爹临终前的嘱托,要将我王家托举上门阀之巅的,希望你好好铭记莫要毁约。”

    郎灵寂闻此犹如被浇上一瓢寒水,柔情悉数褪去,目中的光也黯淡了。

    “你便这么依赖我?”

    王姮姬一噎,这话问得怪怪的。

    他冷冷道:“陛下贬官,我手中无权无势,为人臣子能有什么办法。”

    王姮姬恐怕家族出事,据理力争:“那你就束手待毙任人欺凌?你以前的本事都到哪儿去了?王家当初若非看重你的能力,才不会与你合作。”

    他几许意懒,不温不火,“你且放心,夫妻本是同林鸟的道理我懂,若真有被抄家流放的那一日,我会放王小姐和离,不会影响您家族荣华富贵的。”

    王姮姬倏然听到和离二字心跳漏了一拍,瞳孔涣散,她本想激郎灵寂几句以摆脱现在的困境,谁料他竟松口和离。

    和离,早成了她遥不可及的幻梦。

    他倒了,她就真能和离吗?

    郎灵寂作 壁上观片刻,见她听和离二字仍心魂摇荡,有犹豫动摇之态,冷笑一声接着一声。

    她果然还是想和离,方才还想他为她家族效命,这会儿便想和离。

    他冰凉地掐起她的下颌,一字一顿,

    “王姮姬,你我果然只适合谈利益。”

    王姮姬被迫仰息,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内心被周遭那看不见的噬人漩涡搅得七上八下,略略后悔方才出言激他。

    他说会放她和离的话显然是假的,又是一句试探。情蛊深锁,他死都会拉上她作垫背的,如何会放她和离。

    “不谈利益,还能谈什么?”

    她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说出这句,如堕五里雾中,舌头有些打结。

    他们本来是由政治联姻凑在一起的,她看重他庇护琅琊王氏的好处才委身于他,利益是基础,没有利益无从谈起。

    不谈利益,难道谈……爱吗?

    她前世谈过了,没意思得紧。

    郎灵寂面容清寒,没再据理力争,只是断断续续冷笑,也不知在嘲笑谁。

    良久,他哑声道:“罢了。”

    听着竟似杳然遗世,用绝对的清醒压抑不该生的感情,一层又一层的落寞。

    王姮姬心有余悸,和离仍是他的禁忌与红线,以后任何圈套都不能钻了。

    前世他当然欠她的,所以今生他得庇护琅琊王氏、庇护祖宗的基业还账。

    两人一时相对静默。

    郎灵寂打开茶点食盒,从中取出冷茶猛灌了口,喉结蠕动,似乎驱逐五脏六腑的暗火,长长纾了口浊气。

    王姮姬也不敢多言,生怕哪一句又说错了,惹得他变本加厉地针对自己。

    这食匣并非她准备的,她是被逼来书房的。她来了,他态度又阴阳怪气,早知道她宁死不肯来,任他怎样强逼。

    心涉游遐之际,郎灵寂衣冠楚楚神色散漫,变回从前那副锱铢必较的冷冰冰商人面孔,定定凝视她。

    王姮姬被这目光笼罩,下意识一悚。

    他缓缓迫近,她则不住后退,哐当一声撞到身后的博古架,脑袋险些磕到,被他提前用掌腹垫住了后脑勺。

    王姮姬逼至角落,呼吸急促。

    听他游刃有余地谈条件,

    “既然今后只讲利益交换,那么就别论什么初一十五同不同房的了。”

    “你每晚来我房里睡。如何?”

    第096章 幽居

    郎灵寂说只谈利益就只谈利益, 轻飘飘一句话公事化的口吻,对她变成近乎残忍的冷淡,半分情面也不讲了。

    “你要求我做这个做那个, 为你们家卖命, ”他道,“自己履行夫妻义务了吗?”

    王姮姬牙关咬碎,理又被搅到他那边去了, 他诡辩混淆,偷换概念, 偏生让人一时还找不到合适的情由反驳。

    自从既白死后, 她和他对那事一直是避而不谈的状态。除去每月十五例行同房外, 其余时日他都会先征询她的意愿,她拒绝他也不会强逼,且每每浅尝辄止,最多做一次。

    算起来每月仅有两三次, 这对他一个年轻正常的男人来说远远不够。

    很多时候,她能感受到他那种不加掩饰的欲望, 看她的眼神宛若生吞活剥, 像迷恋权力一样迷恋她,赤裸裸的觊觎。

    况且他们身上还有情蛊牵扯,情蛊越种越深,长久不同房双方都会难受。

    那种能暂时缓解情蛊的糖果解药, 由于会削弱人体的血气, 她已经很久没吃了, 他也再不给她制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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