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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书摊文学www.laoshutan.com提供的《青山掩苗寨》 10-20(第9/14页)
兰朝生:“怎么了。”
“愁。”新鲜上任的奚老师抹了把脸,“十几年前学的东西了,我早忘干净了。”
兰朝生显然不信,听奚临说:“数学还好点,起码逻辑没变。文学这种东西分书面和口头,口头上的用多了难免就会有记岔劈的时候。教书哪有这么简单,会个一二三四就能教人家天文地理,这不耍流氓吗……你给我一本,我先拿回去自己看看。”
兰朝生:“真有这么难?”
“……也不是。”奚临说,“我真没教过书,心里没底。”
兰朝生:“有底没底,你得试了才知道。”
“说得真轻松啊大族长。”奚临叹了口气。
兰朝生:“人都说要轻装上阵,脚还没踏出去先背上包袱,确实难轻松。”
“你这话说的。”奚临把课本卷起来,啪啪啪敲着地,“奚老师今天就教你个歇后语,你这就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心里有包袱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我要真当无所谓的事那袖子一挽就上去了,那倒什么都好说。问题是我可能就上个一年课,上完就走了,可这些孩子估摸也就能见到我这么一个外来的老师吧。哦,我不是说你们这地以后没人会来的意思。”
兰朝生:“……”
奚临显然是把那块地板当兰朝生的脑袋了,越敲越用力,“这事你往大了想也挺大的,本来就是三观没成型的时候,随便一滴墨进去就浊了。我可从没跟山里的小孩打过交道,不当心误人子弟事不就大了吗?”
兰朝生从他手里抽出那本备受折磨的课本,拍去上头的土,“你想得太多。”
奚临不爽:“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兰朝生:“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你怎么觉得你就一定会带坏那些小孩子。”
“我自己还有很多没想明白的事呢。”奚临说,“鼻子里插俩葱就上去给人传道授业去了,这和诈骗有什么区别。”
这话说的,好像奚临即将面对的不是一群年均不过十的野小孩,而是强逼着他当什么手握宝经的大长老一样。兰朝生知道他现在只是抱怨,不是真想听什么大道理的说教。抬眼看着他,说:“你们汉语里有一个词,叫妄自菲薄。”
奚临头也不抬地接茬:“呦,很有文化嘛地主。”
兰朝生没理他,说:“你迈步前先想了太多,分不出左右,就容易绊倒自己。你很好,那些孩子们都很喜欢你,他们都愿意听你讲话,你是个好孩子,不用担心会带坏了谁。”
奚临怎么听这话怎么有点不对劲,迟疑着说:“……受教了兰老师?”
“你们汉族的文化,我懂得不多。”兰朝生接着说,“但我知道你能做好,我相信你。”
他言简意赅,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奚临却莫名盯了他半天,眼睛一眨不眨,盯得兰朝生忍无可忍,问:“看什么?”
“诶。”奚临说,“我发现你长得真挺好看的,是你们苗人都长这么好看吗?好像也不是,我觉得寨子里那些人都没你好看,你家族遗传的?”
兰朝生猛地转头盯住了他,眼神有点恶狠狠的。
奚临这个一高兴就夸人的毛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可惜他本人完全没意识到,“瞪我干什么?”
兰朝生闭上眼,别过了头,“花言巧语。”
久居深山的兰地主真有文化,成语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奚临觉得挺好玩,上手扒拉他,“我怎么花言巧语了?”
兰朝生一时没忍住,“你总是这么到处夸人吗?对谁都这样?”
“夸你还不乐意了。”奚临笑了一声,“唉,我就是一个这么擅于发现美的人,怪不得我这么招人喜欢呢。”
兰朝生不打算再理他了,站起身准备离开,奚临却一把拽住了他的裤脚,“别走别走,这么多书你仍在这是打算叫我一个人收拾?”
兰朝生冷冷地说:“不愿意收就回你的屋子去,我等会来收。”
奚临扯着他的衣服让他重新蹲下,“谁教你的半途而废,做事得善始善终,收完再走,摊在这像什么样子?”
兰朝生皱着眉看了他一会,到底还是蹲下了。明明是奚临叫他“善始善终”,他自己却捧着一本书往地上一坐翻起来了,只兰朝生自己在那将课本分拣好。
过了会,兰朝生忽然问他:“你说你还有很多没想明白的事,都是什么?”
“嗯?”奚临从小学阅读理解题里回了神,反应了下兰朝生的话,“哦……挺多的,比如读书是为什么,毕了业去做什么,以后怎么生活之类的。”
兰朝生:“就这些。”
“多着呢。”奚临心不在焉地回,“不过人活着哪能事事都明白呢,想不明白就以后再……唉,说起来我好像总这样稀里糊涂地过,高考时不知道该选什么专业,也是稀里糊涂随手勾了一个。有时候安慰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其实好像大部分都是到了边上闭着眼胡选一个坑跳。生活啊,到处都是坑,不是摔残就是摔死,反正都不是好下场,还选个什么玩意。”
兰朝生说:“有这么可怕?”
奚临唏嘘:“超可怕。”
兰朝生提起嘴角,好像是轻轻笑了一下,“不明白的事就慢慢想,也没人说一定得想明白。”
院子外谁家的公鸡叫起来,凄厉无比。奚临如今已经很习惯了,每天破晓时都能听着苗寨里的鸡叫声此起彼伏,偶尔还要连带着狗一块狂叫,纯天然闹钟,刚开始那几天真是闹得奚临眼圈乌黑。
他往院子外瞥了眼,瞧见墙头外青山隐隐。奚临问兰朝生:“你会杀鸡吗?”
兰朝生看了他一眼,“想吃?”
“不是,就问问。”
兰朝生又把眼睛垂下去了,“会。”
奚临:“猪呢?”
“会。”
“牛呢?”
“会。”
法外狂徒奚临:“人呢?”
“……”兰朝生看着他。
兰朝生:“你是想听我说会,还是不会。”
奚临:“有区别吗?”
兰朝生慢慢地说:“没区别?”
“没有。”奚临说,“因为你在我心里就是个残忍的地主,基本没什么人性。”
兰朝生掀起眼皮看了他眼,没有理睬他。当天下午,兰朝生回来时手里就多了一只活蹦乱跳的鸡,奚临抬头看见的时候都愣了,说:“干什么?”
他手里的是只肥母鸡,两个爪子叫绳子捆着,在兰朝生手里缩着脑袋,一动不敢动。兰朝生拎着那只鸡进了厨房,又拎着把刀进来,一块放到奚临面前,“教你杀鸡。”
奚临:“……”
奚临:“……啊?”
他匪夷所思地抬头看兰朝生,实在不能理解这人的脑回路是个什么构造,这到底是怎么扯到杀鸡这一环的?
“我为什么要杀它?”
兰朝生:“听上去你很想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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