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情薄: 65-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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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又不解。

    他从小是无父无母一般活着的,只有阿姐给过他温暖与怜惜。

    他无法探知自己认知之外的东西,不懂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怨可以令母杀子。

    默了片刻,顾元琛不想在这屋内多留,起身欲要离开。

    “如今外面的人都在追杀你,在本王查明真相前,你可以留在王府。从前的事,本王既往不咎,洪英不欠眉儿,是本王亏欠,他已还补,眉儿更是早就原谅了他……你若是再动手伤人,便也没有这份谅解!”

    “不需要,敬王爷。”

    纪凌错微眯起了双眼,对顾元琛所说的话十分不屑。

    “还没有什么人能抓到我,我更不会留在你的府上,必要时,我自会来见你。”

    顾元琛推门的动作止住了,冷声道:“你若想来,本王会见,可你若是招惹事端,伤了本王的人,本王必奉陪到底。”

    纪凌错轻哼了一声,越过顾元琛推门离开。

    “难为你了,将一个无用酷吏当成宝,既然阿姐原谅他了……我便也放过他——按照你说的,既往不咎!”

    何永春绕着纪凌错冲了进来,搀扶着顾元琛坐下,见王爷面色苍白,唇也干裂着,不免心疼。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竟是无有一日安宁。

    “王爷,就这样放他走了?可是——”

    即便是蒙着眼,顾元琛面上痛苦的神色也分明可见,何永春虽然不甘心,却也止住了话,轻轻拍抚他的后背。

    “你还记得么,那时眉儿说过的,她要杀我是因为她接了窨楼的死令,能发这死令的人,也必然是非富即贵的……”

    何永春温声劝道:“别想此事了,王爷,奴才扶您回去歇着。”

    “何公公,我真的想不通啊,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恨呢,恨到一定要我去死?就是因为当年我当年连累她被打入永巷吗?”

    这样的话,顾元琛在年少的时候就不止一次问过何永春。

    他永远都是那么迷茫,即便他的心智已经远超同龄的孩子,甚至何永春已经要事事都听从他的安排了,他还是需要人来解答这个问题。

    他轻声呢喃道,像个孩子一样不解,又像是在自我劝解一般。

    “可是我也不知道八弟为什么会死,当时的太医不都说了吗,是他比我健壮,生得也很好,可是偏偏他生下来就是死胎……你说,若是他活下来,我死了,是不是所有人都得偿所愿了?”

    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答案,除非他亲口去问当年的徐妃,当今的太后。

    当年的顾元琛和而今的顾元琛所能做的,也不过是一遍又一遍拷审自己,庸人自扰之。

    *

    “琳儿!别,别走——”

    自与顾元琛大吵一架,太后的梦魇愈演愈烈,时常在深夜惊悸呓语。宗馥芬早已见怪不怪,只垂首默读诗书,待那叫喊声愈发凄厉,才上前将人唤醒,面上适时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色。

    太后喘息着定下心神,看清榻前跪着的是宗馥芬,而非自己名正言顺的女儿,心头掠过一丝不快。

    可是宗馥芬很是懂事,孝心可鉴,她也挑不出错处,只得接过茶盏,浅饮一口。

    “你何时来的?哀家这几日精神不济,一时竟忘了让你回去。”

    “是儿臣自作主张前来的,儿臣平日里多受皇兄垂怜,太后呵护,如今您抱恙,总是要好好尽一片孝心,才不辜负天恩。”

    “听闻您近日多梦,便想起家母昔日亦受此扰,若无人看顾,醒后常感胸闷气短。不知您此刻可有不适?”

    “哀家还好……只是又梦见了琳儿,”太后叹息,拍了拍宗馥芬的手轻声道,“你是个好孩子,这片孝心,哀家记着了。你自幼便这般懂事,常与怀乐一处玩耍……哪像那个逆子!他若能学得你三分,哀家何至于此!”

    她忽又想起一事,忙问:“你可知道陛下如今怎么样了,哀家才想起来,陛下还病着呢,如今可好些了吗?”

    “皇兄醒了,并无大碍,今日午时儿臣遣人送药膳时,冯公公是这样说的。”

    “那就好……那就好。”

    宗馥芬只是笑了笑,与太后闲叙了几句,便拿起藏在裙下的书册离开了。

    琳儿?是七哥那个出生便死了的弟弟?没想到太后还给他起了名字呢,到底如今是太后娘娘了,若是先帝在时,只怕她都不敢提起这位皇子,只低眉顺眼着。

    她不免心里叹气,老天不长眼,总是让这样的小人过得自在。

    宗馥芬径直去了花园赏景散心,让侍女回去送书拿鱼食来,顺势将藏在袖中的小瓶丢入池中。

    她只带了一名贴身侍女,信步往御花园散心。行至池边,她支开侍女回去取鱼食,趁其不备,迅速将袖中一个冰凉瓷瓶掷入池中。

    才见水面泛起涟漪,身后便传来了一个清朗的声音:“怎么了,可是有何烦心之事?”

    “参见皇兄,”宗馥芬转身行礼,“皇兄如今可还身子不适吗?”

    “朕好多了,也多亏了你的药膳,午后有了些气力,出来走走。”

    顾元珩虚扶一把,目光落在她素净衣衫与孤身只影上,不免歉疚。

    “不是早就与你说过不必多礼?皇家对你亏欠颇多,宗家又为国不惜热血,朕受之有愧。”

    “你无辜受多年苦楚,自当安心享福,如今是身份尊贵的公主,不必节俭。”

    宗馥芬虽心底一暖,旋即冷静下来,浅笑道:“皇兄对芬儿已是极好,如今天下不算安定,百姓们生活亦不算富足,芬儿怎敢享受豪奢呢?能为皇兄节省,能为太后尽孝,心底便也踏实了。”

    顾元珩颔首,犹豫片刻后道:“芬儿,有件事……朕还需和你说明,是关于乌厌术石的。”

    这四字入耳,宗馥芬周身犹如雷击,怔在原地。

    这么多年折磨侮辱,莫说是听到这个名字,就算是想起,回忆起,她都如坠冰窟,绝望麻木。

    “他……如何了?他已经与我无关了!”

    “朕明白……你不要怕……朕本应当杀了他解你心头之恨,告慰无数将士英灵,可如今北蛮灭国,原北蛮治下之民若要与中原百姓相融,并非一时可为,更不可能屠尽北蛮而治。”

    “何况其腹地广阔,边民复国之念仍盛,乌厌术石若身死,那北蛮腹地必将再出一新主,从此战戈不休,可若他活着,在京为囚,便是大有裨益,假以兴替,北蛮便会真正归属我大周治下,所以朕才迟迟不杀他——只是朕明白,若如此,你不免受了许多委屈。”

    宗馥芬强忍住泪水,挤出一丝笑:“不委屈,芬儿能回来便已经很好了,只是,只是七哥也是这样想吗……我记得,乌厌术石杀了他无数亲信,多少血羽军和龙武卫军的将士们都战死在了北边!”

    顾元珩亦是无奈,长叹道:“世间无两全之法,他们的苦衷怨恨朕明白,他们可以对朕不满,可朕是天子,不能逞一时之快,需为天下百姓与后世子孙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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