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为何如此心虚: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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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他交颈,在他耳边低声说:“还有一个呢?”

    一条锁链做一个手环,还有一条呢?

    “臣也想要。”

    “……”沈持意气息渐促,“我也做了,但是如今不能给你。你我若是手上同时戴着此物,实在是太过招眼……”

    皇帝那边便过不去。

    楼轻霜垂下目光。

    他许久未有这般冲动的时刻,恨不得什么徐徐图之细细筹谋都不管,殊死一搏当个乱臣贼子,将这天下和皇位都拱手送给他的殿下,只为了光明正大地将另一个镣铐戴在手上。

    “殿下。”

    “嗯……?”

    “殿下。”

    “嗯。”

    “卿卿……”

    “……”

    沈持意咬牙。

    这哪有一点幽兰君子的模样,又哪里看得出是他当时在江南药庐见到的落难相公?

    男人低声的呢喃还未停下。

    有礼得不听到答案便不冒犯一步,又无礼得不听到答案便不罢休。

    他只好说:“周太医早晨来把脉时说……明日他不用再来——”

    帷幔垂落,细风晃着纱尾。

    日落而去,余下模糊不清的暗色。

    有人不愿他瞧见手臂,扯下他的发带,遮住了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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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秋的春光随着夜色悄然远走。

    次日午后,皇后召楼轻霜去舟湖共司乐事,许是想着让太子殿下和楼轻霜多来往些,又把太子召来。

    沈持意到湖心亭时,楼轻霜正背对着皇后和他,站在亭子最前方,面朝舟湖,吹笛奏曲。

    皇后见他来,便关切问道:“徐掌事替本宫去东宫传话,回来时和本宫说,太子今晨似乎在床榻上待了许久。可是身子不适?招太医了没有?”

    悠然曲调骤然一抖。

    沈持意:“……”

    第98章 干净 他恨这样的独一无二。更爱这样的……

    皇后听出楼轻霜奏错了曲音, 惊讶道:“少见轻霜失误,看来轻霜也担心太子。”

    她挥手,招呼楼轻霜先过来坐下。

    楼轻霜手中长笛一转, 回过身来时,只一副沉静无波的模样。

    沈持意慌忙摆手:“母后不必担忧,用不着太医,最近琐事太多, 儿臣处理得忘了时辰, 睡得迟了些……”

    石桌之下,太子殿下轻轻踢了楼大人一下。

    楼大人稍稍低头, 举杯饮茶。

    皇后皱眉:“琐事……太子对这些琐事,有何看法?”

    ——这明显是有话要提点的意思。

    沈持意正了神色:“家国之事无大小, 陛下看重儿臣,给了儿臣这些差事, 儿臣自当事事办好。”

    皇后笑道:“太子懂事。”

    一来一回,彼此了然于心。

    皇帝虽然不满一个用来当靶子的太子在储位之上越来越风生水起,甚至得了民心,入了朝局, 但皇帝现在没有明面上的皇子,废了沈持意, 立的也是其他宗室, 所以皇帝不至于下死手废太子。

    宣庆帝还想着春秋万年, 子嗣绵延, 但那是宣庆帝的事。

    如今除了皇帝,又有几个人真的相信皇帝能一人活过千秋万代?

    在皇帝缠绵病榻的当下,不论朝堂之上如何暗流涌动,沈持意这个太子要做的, 是以不变应万变。

    他已经是太子了,不争便是赢。

    今日共同听曲奏乐只是个由头,皇后是担心沈持意不满这些成山的琐事,做出什么让人能抓着把柄的举动,这才把他和楼轻霜都喊来,暗中提醒一二。

    沈持意笑道:“母后宽心。”

    他并不担忧这一点。

    他现在最担忧的,是那已经掌握着淮东骑兵的人。

    上回楼轻霜和他说,最有可能的是枭王。

    枭王正是楼皇后唯一的皇子。

    楼轻霜和枭王的关系,用势如水火来说都算保守。可枭王被废幽禁之后,皇后依然对楼轻霜毫无芥蒂,甚至如今还隐约在为楼轻霜铺路。

    楼轻霜少时本该圆满欢乐,中元那夜所说的话,却含着既不喜欢皇宫也不喜欢楼府的意思……

    这人瞒着他的事,是不是和枭王有关?

    “太子?”皇后突然又问他,“可是又有什么忧虑?”

    沈持意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不自觉皱了眉。

    楼轻霜温声道:“姑姑,多事之秋,殿下忧心之事甚多,不如我陪殿下散散心说说话吧。”

    “朝政之事,轻霜比我明白。中秋在即,后宫也忙,我不打扰你们二人。”

    皇后起身,在宫人簇拥下徐徐远走。

    身旁都没人了,楼大人还在那装模作样地恭敬道:“殿下还未逛过舟湖,臣来为殿下引路。”

    初秋的林荫还留着晚夏的树影,骥都的萧瑟来得慢上一些,舟湖小径仍是一片绿意盎然。

    轻风吹出水波,奏出一曲无声的平静。

    楼轻霜骤然道:“陛下建舟湖,不是因为有多爱姑姑。”

    沈持意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在想这个?”

    楼轻霜没有回头,缓步在前走着。

    “很多人都想过这个问题,只不过臣无法对每个人都这么说。”

    可是如今,终于有那么一个人,哪怕他依然不敢对着这个人撕下面具,这个人却能够听他说出一些矫饰过的真话。

    “对陛下而言,姑姑更像是他当年成功登基的战利品,象征着他将曾经不可得之物抓在手中的‘辉煌’,其他人死了,可是这个战利品活着,活在对他的皇位没有影响的后宫里,他便能一直得意。”

    “陛下喜欢姑姑,这一点毋庸置疑。但这个喜欢并不会超越一切。不会超越帝位,不会超越他曾经是不受重视的皇子的事实,不会超越……”

    楼轻霜嗓音一顿。

    “……他对顾名锋赫赫战功的在意。”

    沈持意默默在身后听着。

    “为姑姑建舟湖,是建给陛下自己看的。给姑姑皇后之位,是拉拢楼家主家的一步棋。而这一步棋若是行差踏错,陛下便是最先翻脸不认人的那一个。”

    楼轻霜回过头来。

    他看着站在树荫下的青年。看着那双浸泡在斑驳树影里的清澈双眸。

    情爱与亲族在深宫之中从来只是帝位的陪衬,他见过的帝王与储君无一免俗。这才是合乎常理的,翻尽史书,尽是证言。

    可沈持意是个意外。

    意外到他居然有朝一日能够坚信,哪怕小殿下日后登临高位俯瞰众生,也必然还会是眼前的这个小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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