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为何如此心虚: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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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是素来刚正不阿的楼大人受不了此等污秽下作之举。

    污秽下作……?

    世间事从来成王败寇,败者才污秽下作,胜者自有分说。

    太子今日为国为民死在烟州,便是高洁风光,哪来的下作?

    他仍是对那暗卫说:“把令牌拔出来,去找孙应,让他按我说的做。”

    “我已说过一遍,”楼轻霜却一字一顿道,“慢着。”

    同样的一句“慢着”,却陡然比先前的话语更为森冷。

    冷得陈固年已无法忽视、无法解释小楼大人突如其来的异样。

    “楼大人,”他说,“楼禀义挟持一个假太子就想拿走税银安然脱身,我等不可中了奸佞的圈套。”

    “那不是假太子。”

    男人斩钉截铁。

    陈固年眼皮一跳。

    “小公子听到了?”

    楼轻霜并不回答他,只是呼来战马,长弓往马鞍上一扔。

    他连城门接应和兵围碧湖的时候都如回本家,闲庭信步,此刻居然一举一动中多了一丝焦急之意。

    不,也许不止一丝。

    只是他冷静至极,透露而出的焦急不过冰山一角。

    “楼大人。”陈固年莫名喊不出那声拉近关系的“小公子”,不自觉换了称呼。

    楼轻霜说:“太子被劫,请陈副统领调动江州军回援孙应。”

    陈固年更是觉得对方这般模样太过陌生,拧眉道:“卑职方才已经私底下同楼大人说过,大人莫要再为难卑职。”

    “陛下让卑职传话时,还特意叮嘱过卑职,提醒卑职楼大人性情执拗,不懂变通,让卑职该怎么直言便怎么直言——卑职说得应当很清楚了。”

    楼轻霜恍若未闻,只说:“太子为朝廷费尽心力,此番更是将伤亡之数降到最低,几乎等于兵不血刃拿下了榷城藏匿的巨财。明知有为者困于他人刀兵之下而弃之不顾,非君子所为。”

    “圣命如山,并非同楼大人商量!大人此言,难道要说陛下是小人吗?”

    话落,陈固年拔刀而出,站在楼轻霜面前,挡住了楼轻霜的上马之势。

    楼轻霜缓缓道:“自然……算不上。”

    但他没退。

    阴云遮着明日,天光乌沉沉地落在光洁的刀面之上,照不出明亮之意。

    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湖面涟漪重重,四方风声飒飒。

    两个领头的拔刀对峙,不少江州军忍不住打量过来。

    那传令的飞云卫更是站在一旁,亲眼目睹。

    周溢年刚刚瞧见楼轻霜听完暗卫的禀报后,神情有些不对劲。他没让那暗卫走,自己也去问了一下,没想到听到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太子在干什么?

    他赶忙走回来想和楼轻霜商量商量,没想到眼前两个人已经剑拔弩张起来。

    而且瞧楼饮川那个表情……

    怎么回事?

    这么多人还在看着,陈固年这个天子亲卫的副统领可还在。

    飞云卫副统领可直达天听,他们众人此刻的一举一动都在陈固年眼中——这等同于在皇帝眼中!

    而且楼饮川急什么?

    别人不知道,他们一清二楚。

    若不是太子故意为之,楼禀义怎么可能劫持得到太子!?

    指不定太子有什么自己的打算,只是没有和他们商量而已——也确实没必要一定和他们商量。

    那是太子,想做什么事情,不与臣子商量,难不成是什么稀罕事吗?

    为了一个极有可能是太子故意设计的“意外”,楼饮川为何如此失控?

    他赶忙上前,走到楼轻霜身边,劝道:“饮川,万事冷静,从长计议……”

    他全然没想到也有他对楼饮川说这话的一天。

    陈固年也说:“周太医劝劝小公子,别认死理,只想着那些没什么用的圣贤道义。”

    周溢年同楼轻霜低声道:“你我又不是不知……”

    太子出不了事,若是出事也是太子有意为之。

    他正思量着该如何当着飞云卫的面不显露消息地说出这个意思。

    楼轻霜却点了点头:“我知。”

    “那你……?”

    “就是因为我知,”男人的嗓音很轻,轻到周溢年看着他的口型,才“听”清下一句话,“他不对劲。”

    不对劲?

    不对劲什么?

    周溢年怔愣不已。

    楼轻霜自不会再费时间和周溢年解释了。

    沈持意先前便隐隐有着古怪,有着似乎故意想要暴露在危险之下的古怪。

    这样的古怪不止一次。

    正是这找不出源头的古怪,让楼轻霜明知沈持意或许是有意为之,明知太子的身手不应当如此,却不愿也不敢放任此事。

    那是飞鸟遁入长空前最后的清啼,游鱼潜入深海时即将瞧不见的涟漪。

    他承认。

    他不是在着急。

    他是在恐惧。

    恐惧越盛,他却愈发平静下来。

    他敛下神色,转回头去,再度问道:“请问陈副统领,可以调兵吗?”

    四方的人眼中,便是周溢年的劝说有了效果,楼轻霜脸色倏地和缓下来,失控在一瞬,冷静也在一瞬。

    嗓音不高不低,语调不疾不徐,话语更是彬彬有礼。

    好似又回到了那个翩翩君子的壳子里。

    周太医提着的心稍稍放下。

    合该如此。

    这才是他人熟识的楼饮川。

    只是方才已经现了异样,等此间事了,陈固年必然会心生疑窦,他们还得想办法让这家伙不告状到多疑的宣庆帝那里……

    陈固年正在说:“江州军不会动。不仅江州军不动,如此好的机会,孙应更不能让楼禀义走。”

    “小公子请继续待在此处,同我一道,护送税银离开榷城。”

    楼轻霜安静地听着。

    这是他惯常的模样,宠辱不惊,喜怒淡然,没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人跳脱出一板一眼的善雅行径。

    待到陈固年说完。

    “你不调兵。”肯定的语气,“好。”

    这话分明没什么别的意味,听上去甚至是对圣意的顺从。

    陈固年却没由来觉得有什么东西附骨而上,又冷又利。

    他回过头,想看说出此话的楼大人的神情。

    刚一转头。

    身着白衣的男人蓦地自腰间抽出一把软剑。

    飞云卫的弯刀射不出天光,软剑的锋刃却如雪泠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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