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下九流谁嫌弃谁呀: 130-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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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哧忙完,他把脸一板,大声道:“我一个医生,给你做奴才来了!李青,扪心自问,我对你好不好?”

    意识到摆脸色对方是看不见的,他的语气也陡然不耐烦起来:“这个月我姑娘从美国回来给我过生日,一年也就聚这么一次。结果因为你,我就住彭公馆了,至今没有见她几面。你说,你跟太太之间的纠葛,干嘛总要牵扯到别人?”

    席玉麟窸窸窣窣地翻了个身,朝着他睁开眼,几天来第一次说了话:“对不起。”

    “你要死肯定是死不了,别害我了,吃饭,行不行?”

    他又点头,“行。”

    一碗稀饭总算是喂了进去,但空了几天的胃受不了刺激,立刻吐了出来,因为被绑着平躺在床上,呕吐物直往气管里呛。瞿医生好一通收拾,他还很不好意思,“你先回去吧!”

    “让你这样脏脏地躺着啊?”瞿医生抬手按了连通厨房的电铃,“你吐了这一碗,下一碗就好了。后面可以慢慢地增加食量,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她家里的厨师很厉害,来都来了,不吃白不吃啊。”

    这么哄了一周,望着就长回了一些肉。彭太太听说了,立刻来看他,然而席玉麟继续装死,跟他好声好气地说话没反应,推他掐他也没反应。她冒了火,喊人进来,抬起他翻了个面就开始扒裤子。

    由于太过虚弱,席玉麟挣扎不动,也不叫了,只是闭眼忍受。动着动着,彭太太停下来喘了口气,道:“那两个人,我查了他们的身份。一个是厂里的员工,和你同宿舍,你们是朋友正常;另一个是戏子。你们干什么了?你俩凑钱,一起睡了个唱戏的?”

    席玉麟仍在装死,然后一阵战栗,因为她粗暴地一下子把橡胶棒拔出来了,“说话,你们干什么了?不会这么脏吧?我的东西只能我一个人用,若果真如此,我就把你的家伙剪掉。”

    第132章 林冲席玉麟于是说:“她是我朋友……

    席玉麟于是说:“她是我朋友,我也是个唱戏的。前面没用过,后面倒是被用过很多次。”

    彭太太静了片刻,“你后面紧实,不像个唱戏的。你就拿这话来气我吧。”

    “信不信由你,还是男人用过的,土匪用过的,又脏又臭,不知道带了多少病。”

    她脸上闪过一丝暴怒的影子,想拿东西砸他,但房里砸起来有杀伤力的物件已经全收走了,用拳头照着他猛捶一顿又太失身份,最后生生忍下了,摔门而去。

    然而晚饭的时候又来了,在扶手椅上坐着,看女佣给他喂饭。“我不是说非要关着你,”她慢慢道,“来我手下工作,怎么样?不是兵工厂里那种工作,让你做实事、有实权。我还真挺喜欢你,跟条疯狗似的。”

    “你说我是狗,再扔个骨头,我真爬过去啃啊?我贱不贱?”

    她笑了,“你贱得很。”

    他不卑不亢道:“我不贱。”

    彭太太就要人去找了套戏服回来,什么角色的无所谓,要裙子。扒了他的衣服,连同内裤也扒了,只套上一条裙子,她问:“你贱不贱?”

    “如果穿裙子就算贱,你不是女人?”

    “裙子不是女人的专属,是地位低下的专属,跑不动,跳不高,骑不了马,风一吹就要捂着。每次在一些场合不得不穿旗袍,我都觉得很不爽。”

    席玉麟懒得跟她说。人越爱什么,就越能看到什么。彭太太爱权力,只能看到裙子不好;然而师父爱美,只能看到裙子漂亮,别说不方便了,在众人眼里就是不正常,他还是买了一大堆呢。至于说自己爱钱,看出这戏服十分贵。即使恨彭太太,他总下意识地珍重着戏服,吃饭也把脖子伸长吃,生怕油滴上去了;坐下也要把屁股下面的布料抹平。

    在一切情绪过去后,他陷入了很稳定的平静中。

    他照常吃饭,照常睡觉,照常盯着天花板发呆,在彭太太骑上来时像只疯狗一样乱叫乱咬,在彭太太试图与他沟通时装死。现在他唯一的愿望就是不要再给瞿医生惹麻烦了。作为家庭医生,只要这里不出事,瞿医生本可以优哉游哉地在诊所里喝咖啡、听收音机。

    日子像一潭死水。穷人唯一值钱的青春悄悄流逝。

    一段时间后,彭太太发现,他好像长高了。

    就只因为每天吃三顿饭搭配均衡的饭,每天从早睡到晚,他就长高了。彭太太呆呆地在床边坐了半晌,想抚摸他的脸,但还是没有伸手,第一次对生命有了实感,知道这具身体还在自己不能觉察到的地方发育、疼痛、喜怒伤悲。

    她问:“小青,你多大?”

    她是继王苏后第二个叫他小青的女人。席玉麟闭眼不答,她又自言自语道:“你比我的三个女儿都小,我可以当你妈妈了。”

    席玉麟总不理她,她怕他闷成个傻子,决定带他出去透透气。先是去参加小茶话会,在场的都是她的朋友,大部分是女性,对她带个绑着手脚的男人眼见不怪了。众人拿话挑衅他、作弄他,他也没反应。

    彭太太低头假装漫不经心地拌着盘中的沙拉,心里忽然一阵怕,怕把他的生命力完全扼杀掉后,他身上就不会再发生长高这样的小奇迹了。虽说她也没真把他当儿子养,却很喜欢他横冲直撞、到处发疯,他不反抗,她觉得好失落。

    瞿医生来看了一趟,跟她说:“这是depression。”

    彭太太寻思人活世上,谁没有depression?他又补充道:“不是一种情绪,是一种病。”

    这病有两个特征,一个是整天没精打采,什么事也干不成;另一个就是要闹自杀。彭太太本来就成天成天地把他绑在床上,不需要他做什么事;至于说闹自杀么,他早就开始闹了,不给他自杀的机会呀!于是她觉得他得depression实在不算什么大事,只是遗憾他不再像条疯狗。现在除了床上还闹,平日里只是副没灵魂的皮囊。

    她想,多带他出去玩,总行了吧?

    于是带他去逛公园,带他去看电影,带他去舞厅。这种场合人很多,一个个都拿眼睛瞅着席玉麟,把他当象姑。席玉麟一颗头就越低越下,埋到胸口;一根细细的脖子,似要承担不住。

    现在不用走哪儿都把他五花大绑了,只用脚上戴镣铐。他能坐着就坐着,能躺着就躺着,死气沉沉的,不再计划一场惊天动地的逃跑。彭太太到没有对他厌烦,她知道他不是变了,是病了。

    她还是很喜欢小青,决心对他更好一点。

    今日,白宫舞厅被彭太太包场。

    申屠嘉礼穿着西装,手端一个细窄鸡尾酒杯走过来,绕到彭太太身后,轻声说:“来了,根据‘诗人’交代,打紫色领带的那个。”

    彭太太微笑着一摆手,把他打发走了。舞厅里正放着交响乐,跳舞的人少,端着酒杯谈笑的人多;舞厅门口吵吵嚷嚷的,正在搭戏台。这是一场以“中山兵工厂七周年庆”为由头的宴会,按照当今宴会的标准流程,跳舞、吃饭、看戏一个不少。

    伸手拨了个橘子,拆成一瓣一瓣的,喂给席玉麟。简直和像小时候喂鸽子一样好玩,舍不得一给一大把,要一颗一颗地撒。然而这一过程总被打断,不停地有人来给彭太太敬酒,说些无聊的恭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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