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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书摊文学www.laoshutan.com提供的《都是下九流谁嫌弃谁呀》 120-130(第4/13页)
席玉麟于是刻苦钻研了三天,把几种不同机床的培训手册和员工守则都背了下来,因为自己拙于言,还在脑海中反复推演了几段对话,自认为万事俱备。到了当天早上七点,赶去门口排队时,禁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每个部门派出的员工代表都长得挺好看。
他还真以为自己在车间里表现很优秀,结果人家还是只看到他一张脸。
彭厂长迟到了四十多分钟,从小汽车里钻出来时,依然不紧不慢,看着这一大排体面人,禁不住就夸道:“有精神气儿!”
视察的内容也很简单,走马观花似的到各个部门遛一圈,不痛不痒地问“技术掌握熟练没有”“工资待遇怎么样”“累不累呀”,一个字就能回答。一圈转下来,半个小时都不到,他脑门上已经都是汗了,连忙去了办公室。立刻就有冰镇西瓜送上来。一个部长朝他们挥了挥手,“上工去吧,别这么多人挤一起,多热啊。”
员工们于是作鸟兽散了。席玉麟也迈步想走,钱部长在身后喊:“哎,李那个青,你过来。”
他只得回到办公室、面对彭厂长,彭厂长长得像个佛,笑起来更像,吃西瓜时下巴上的肉跟着直颤。钱部长介绍道:“这是我部门的,小李,进厂以来零失误。前两个月,有个新来的差点把手指头绞了,小李隔着两排机床硬是一下子跳过去、给他把手指头救下了,最后那人就绞了个指甲盖。好样的吧?”
掂量片刻,又继续说:“还有一次,狗日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是有学生撺掇——工人集体罢工要求涨薪!我说我这薪水还不够可以的吗?他们那个车间,就小李一个人没掺和,还及时锁了门,保了几台机器没被砸” :
彭厂长不置可否,又吃了两瓣,同时望着席玉麟微笑。席玉麟也就看着他,既不自谦几句,也不趁机邀功,一双干净的眼睛黑白分明。
场面沉寂半晌,就被钱部长用活泛的笑声填补了:“哈哈,小李是乡下来的,没见过厂长你这样的人物,比较拘谨。”
“没关系,多见见就认识了。”彭厂长继续佛一般地微笑,“我不久后又要出差,在重庆待不了多久,得抓紧时间和朋友们聚一聚。这孩子合我眼缘,六点来适中楼潮生包间——请你一道来吃饭,好不好?”
席玉麟觉得不好,自己大概是去添彩头用的,跟一桌酒席需要喊两个女娃儿来活跃气氛没什么两样。五点二十组长就放了他的工,他前脚回到宿舍,万顺脖子上搭着条毛巾后脚就进来,问:“怎么样?你陪厂长这一趟,有没有说给你涨薪水啊?”
他摇了摇头,也取了自己的毛巾和桶,准备去打水擦一擦身子。走到门口,木门猛地弹开了,一下打中他的鼻子;他在剧痛中两眼冒金星,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被揪着领口扇了一巴掌。
几个工友站在后面看热闹,万顺叫道:“嘿,部长,你怎么打人?”
席玉麟这才看清钱部长那张阴着的脸,也起了火,猛地一下把自己的背心从对方手里拽出来。就听这向来和颜悦色的小老头压着声音说:“厂长一个电话打到我这里来,菜都上齐了,问你怎么还不来?”
“我下班了。”
“狗日的我当然知道你下班了!”钱部长推着他就往外走,“得罪了厂长,你别说从这里滚蛋了,在重庆都叫你吃不了兜着走!我给你打个车,你现在立刻去……”
两人推推搡搡地远去了,留万顺在原地摸不着头脑:请吃饭还不去?他不知道的是,中国人会在桌上拉关系、谈生意、受恭维,更有甚者是霸凌、欺侮、猥亵、作弄……统称为吃顿饭。
车上,钱部长又软下来了,好声好气地说:“厂长提拔你,你不要不懂事。让你添酒就添酒,让你点烟就点烟,这有什么难的?”等到了目的地,又怕他不老实,一路把他押上去。
这适中楼和留春幄、陶乐春、四时春等菜馆齐名,是重庆第一批著名菜馆。最早开在长安寺,后迁到附近的后伺坡,因“该楼地当要冲,行人络绎不绝……门前肩舆拥塞,妨害交通,行人嗟怨”,被要求迁址以利交通。其中兴旺,可见一斑。
适中楼的老板名叫杜小恬,绰号杜胖子,关于此人也有一段奇话。军阀混战时期,刘湘的一名弁兵拿着几根干谷草来此地,让堂倌拿去加工,做两道下酒菜吃。杜小恬知道了,亲自去店堂打招呼,允诺做个一干一汤,另外配四道可口的下酒菜。
不久,杜小恬将做好的菜端了出
来,有红烧谷子干鲫鱼、清汤草肉丸子两道主菜,在鱼的头尾、丸子两边现出谷芯,吃在嘴里又化渣又无谷草味;四道配菜是姜爆鸭丝、贵州鸡、锅巴海参和椒盐肘子,色、香、味俱佳。弁兵无可指摘,尽兴而去。在这之后,杜小恬与军、政两界也有了交情,经常有人捧场照顾生意不说,还额外受到庇护。
这兵工厂的厂长在军界自然算个人物,别人订包间要提前一周,他中午说,晚上这包间怎么也要腾出来。
上了二楼,过个拐角,服务生拉开一道门,放二人进去。
第124章 彭太太虽然彭厂长的秘书在电话里……
虽然彭厂长的秘书在电话里把钱部长大骂了一顿,但显然不是因为菜真的等冷了。事实上,大家吃了一会儿,彭厂长正打算让自己厂里的漂亮孩子给大家敬一圈酒,这才发现人没有来。
被推进去的时候,被迫接受了一次全场的注目礼。没人穿军装,不过他明显能从姿态中辨识出好几个军官,身体都绷直了几分。彭厂长倒没骂人,佛光普照地招呼他过来:“来来,我这儿还有一个位置,你坐、你坐。”
席玉麟是有眼力见儿的,绕过两个涂得红红白白唱曲子的伶人,又绕过各人椅背后面歪着的不男不女、不知道什么身份的漂亮人儿,自知不能坐下,但不好也站在彭厂长椅子后——成什么样子!只好拎起酒瓶子转着圈儿给众人倒酒,捱一秒钟是一秒钟。
一转头,看见一个女人。
这女人大概四十多岁,额头丰隆宽阔,鼻头、双颊、嘴唇也有肉感,本是亲切敦厚的相貌,却因为嘴部用力地抿着,形成了深重的法令纹。席间乌烟瘴气,这些个上不了台面的伶人啊舞女啊也不避着人,又是唱又是笑又是喂水果的;作为唯一一位女士,她只是垂眸拈着面前的一盘陈皮兔丁。
正经生意已经在前半场谈完了,现在多是吹牛皮,而女人既不参与话题,也不受干扰,专心致志地吃。一盘吃完了,席玉麟见对面还有一盘,而离得近的几人都不动筷子,就帮她端了过来。
女人颔首说:“谢谢。”
他说:“不用谢。”
对面一人忽然喊道:“彭太太,管管你们家老彭呀,德国人送来的白葡萄酒,他一人就喝了半瓶!”
席玉麟闻言一愣,又去瞧她,比起彭厂长那身杭罗织成的马褂,彭太太的棉麻旗袍就显得太朴素了。她只是摇了摇头,“我可管不住。”
这顿饭吃得真是莫名其妙。他想不通彭厂长做什么要把太太带到这样的场合,又如此怠慢她;其次,他想不通自己来一趟的目的。照这帮人的喝酒后胡言乱语的程度,调侃他几句是合理的,指挥他干着干那也在情理之中,但全然没有人拿他的外貌做文章。好像他来了,就够了。
第七两白酒最终撂倒了彭厂长,他酩酊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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