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长安: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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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她伤心,转了话头道:“听说夏日徐州水患死了不少人,真是可怜见的,朝廷每年都在治水,但还是年年洪涝。”

    姜离回长安多日,关于她的流言已来回传了几遍,如今人人皆知她幼时被拐去了徐州,后养父母病重,临终时将她托给了一位江湖医家,由此开始学医济世。而她之所以被舅舅找到,乃是她北上救灾时被劫财物,其中一块碧玉长命锁正是当年简老太爷亲手雕刻,巧合的是,当地县尉曾是简伯承部下,县尉替她追回财物时认出独一无二的碧玉锁,立刻朝简伯承报信,这才有后来的认祖归宗。

    她如此一言,付云慈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早年间朝廷有一位大人极善治水的,若那位大人在,这些年的水患不知要少多少,可惜他为奸人所害——”

    此言落定,姜离眼珠儿微动,而付云慈看向她,“姑娘在江湖上,应该听过沧浪阁主沈涉川的大名吧?姑娘可知他这两年近况?”

    姜离定声道:“沧浪阁隐在江州千里湖上,极少人能找到地方,这几年江湖上也少有他们的动向……”

    付云慈有些失望,虞梓桐更是欲言又止,姜离看得分明,只好问:“为何有此一问?”

    虞梓桐道:“薛姑娘应该听过沧浪阁是小魔教,那沈涉川是小魔头吧?可事实不是姑娘想的那样,当初他父母亲惨死他才十五岁,也被抓进牢里折磨的不轻,若非逃走他也是凶多吉少,后来报仇的手段虽惨烈了些,可一个身负父母血仇之人能怎么办?要我说朝廷不能明辨黑白,那复仇便是正义,否则好人便要为恶人欺负吗?”

    虞梓桐性子爆烈,付云慈吓得直吩咐丹枫守好门,“好了好了,当年的事没有定论,你别乱说,吓着薛姑娘,哎,我唤姑娘阿泠可好?你也唤我阿慈吧,咱们三个都不要姑娘来姑娘去了,你也叫她名字便是……”

    姜离自是应好,又轻笑道:“你不必紧张,我倒觉得梓桐说的颇有道理,虽说恶有恶报,可报应不是想来便来的,自己去求更可靠些。”

    虞梓桐大为震撼,“知己!我与阿泠当为知己,我先浮一大白!”

    付云慈哭笑不得,虞梓桐饮下一盏酒,快要推心置腹,“阿泠你定不明白我为何如此说,只因那位沈大人当年实在救了太多百姓,他官拜从四品,可治水遇见堤坝决堤,却是能自己身先士卒跳下去用肉身堵堤坝之人,这样的人,你说他会在筑堤上贪腐吗?”

    姜离被虞清苓带回长安时,正是沈家出事月余之后,但即便如此,她也记得当年沈栋官声极好,而虞梓桐对此执着,却还因她幼年与沈涉川有一段奇缘。

    果然,虞梓桐道:“那位阁主也是极好之人,他比我们大了七八岁,我幼时为他所救过,虽然那时候我才六岁,可我记得清清楚楚,最知道不过!”

    付云慈莞尔,“她对关系极亲近之人才会提起此事。”

    姜离缓缓点头,“江湖上虽有些流言蜚语,可我不曾亲眼见过之事,自然也不会轻易相信,若将来有缘见到他,我定帮你转达你对他多有感激。”

    虞梓桐不信,“你已回家认祖,难道还要走吗?”

    姜离弯唇,“暂时不走,但世事难断嘛。”

    虞梓桐和付云慈对视一眼,只觉此言有些不吉,纷纷不许她离开长安,姜离面上啼笑皆非,心底暖意横生,这小小的三人雅宴,竟说说笑笑到暮色时分才告辞归家。

    这日白日里是个晴天,到了晚上又飘起纷扬大雪,外间寒意尤盛,至翌日大早,却见雪势未断,廊檐下滴水成冰,只逼得姜离在府中安歇了两日。

    姜离无要事不出府门,间或听闻西南与北面皆生雪灾,奏报八百里加急传来,朝堂之上为此焦头烂额,薛琦做为御史中丞也日日早出晚归。

    到了第四日,断续的大雪彻底消歇,因是郭淑妤复诊之日,姜离一边研习医书一边在府中安等,却不料这一等便是整日,眼看天色黑沉下来,也未见郭淑妤现身,就在她以为郭淑妤今日要爽约之时,广宁伯府的女管家匆匆而至。

    姜离赶到前院时,管家正在院子里踩着厚雪踱步,一见她来,她连忙迎了上来,“姑娘,请姑娘救命……”

    姜离一愕,怎么又是救命?

    不等她发问,管家道:“小姐今日去赴雅集,可谁料雅集上死人了,我们小姐也受了伤,小姐最信任您的医术,请您救救我们小姐……”

    第029章 雪死

    漭漭夜色中, 薛氏马车朝着丰乐坊疾驰。

    赵妈妈切切道:“我们姑娘自从在您府上瞧过病,这几日已能安睡,若是别人宴请她是绝不会去的,可今日是宜阳公主下帖, 她便不得不应了, 连着几日大雪, 宜阳公主府上寒梅开的正好,再加上她府中景致本为长安一绝,今日雅集人极多, 庆阳公主和德王殿下在,定西侯高家、安国公萧家、勋国公殷氏的世子小姐们也都来了。”

    姜离听得眸色微动,定西侯高氏是太子生母贵妃高琼华之母族,先帝时以军功封侯, 因是行伍出身的后起之秀,起先并不得世家人望,可到了本朝, 高氏仍掌定西军, 而高琼华诞下皇长子李霂, 待李霂被立为储君, 她被加封为贵妃后, 高氏一跃成为最如日中天的有爵世家。

    勋国公府殷氏乃肃王之母贤妃殷霜母族, 勋国公殷伯谦虽未掌兵,却领吏部尚书之职, 乃文臣之首,极得景德帝倚重, 和高、殷两家相比,安国公府萧氏则显得寥落。

    萧氏本是当今皇后萧清漪母族, 已逝的老安国公掌镇北军军权,辅佐景德帝登基,并为他抗北燕,平戎狄,定三王之乱,立下汗马功劳,萧氏一族亦列世家之首。

    可一来萧清漪并未诞下皇子,二来,二十年前她所出的宁阳长公主逝世后,她不知为何与景德帝交恶,多年来幽居宁安宫形同软禁,掌宫之权也由高贵妃把持,当今的安国公萧律为皇后之侄,虽仍掌镇北军军权,却被勒令驻守飞霜关,无诏不得返京,长安城中只余夫人谢氏与一双儿女。

    萧清漪虽被幽禁,景德帝却并未苛待于她,当年她身患隐疾,虞清苓时常入宫为她诊病,景德三十三年瘟疫时,虞清苓因治疫染病,为萧清漪施针问药的担子便落在了姜离肩上,也因此,姜离与萧氏兄妹颇有情谊。

    姜离思绪游弋片刻,又听赵妈妈说下去——

    她道:“雅集也不过是赏雪赏梅,作诗做赋,姑娘本满心害怕,可今日这般场面,却没法子带着奴婢们进进出出,她原是打算雅集之后便去您府上的,可眼看着快散场了,却出了意外——”

    “宜阳公主府上楼台林立,为了今日雅集,还专门在一处楼馆外搭建了花棚,好让大家离红梅白雪近一些,可没想到连日大雪,楼檐上积雪冰霜极厚,我们姑娘和安远侯府上的三姑娘坐在花棚里歇息的时候,那楼檐上的积雪冰凌忽然滑下来,重重砸在了花棚之上,花棚被砸塌了不说,我们姑娘受了伤,而那位三姑娘正坐在楼檐之下,竟是被砸的重伤不治没了性命……”

    姜离面色一变,“你是说孟湘?!”

    赵妈妈红着眼点头,“是啊,就是孟姑娘,那些积雪再加上冰凌积攒了四日,足足几百斤,说把孟姑娘的脖子都砸断了,出事后下人们光是挖人都挖了半刻钟,半刻钟的功夫,就算没砸死,人在雪堆里也活活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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