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戏之名: 5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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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落,与她深深对视,平静中又饱含克制:

    “我听见你的声音,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不曾是我,而你已成为你那么久。”

    “我仿佛又看见那场大雪,那年我才十一岁,雪花融在眼里雾蒙蒙的,但我记得那么清晰,因为你的离开。”

    “如果命运让我重新选择,如果我的选择能换得它对你的慈悲和善待,我只要再远远看你一眼,一眼就够了。”

    “然后我老老实实度过我的一生,不再存丝毫妄想。不会再想着与你重逢,让你在超拔的泥潭中越挣越深,如此两难、狼狈、痛苦。”

    “我愿你像鸟,自由的飞过群山。”

    舞台上的他,隔着岁月迢迢,向她睇目望来。

    他的声音沙哑哽咽,带了闷闷鼻音:

    “我不曾说过,路很曲折,前方看不到光。而黑暗长路里……”

    “——你才是我的曙光。”-

    季知涟闭上眼。

    是舞台上的灯光太强了吗?

    还是站在中央的男演员太璀璨夺目。

    她竟不敢直视太阳。

    记忆尘封的闸门骤然开启。

    锈迹斑驳的铁链发出咯吱咯吱的沉闷声响,厚重尘土簌簌掉落。

    回忆像破碎翻飞的白纸小人,它们拍着手、打着旋儿,将她困于一隅。

    心脏变得很静,又很堵,那里破了个小洞,堵不上,也抓不住。

    有东西在不住地外流,流至干涸,袒露出焦黄干裂的谷底。

    于是,某种深黑的东西,从裂开的谷底缝隙中缓缓升起。

    她想起十五岁那年。

    那间充斥着消毒水的病房-

    父亲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低沉道:

    “你和爱霖根本没有可比性。”

    少女怒视着他,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仿佛下一个瞬间,就要扑上去撕裂他,管他是不是自己的父亲,他冤枉她,漠视她,对她不公,那他就要付出代价!

    父亲可笑地看着愤怒的她,他不急不缓:“你以为你的外公外婆,当年为什么那么着急要将你母亲嫁给我?你以为这是天大的上赶着的大好事?”

    少女不解。

    父亲高高在上地俯瞰着她。

    她在他没有温度的目光中下意识后退,脊背隔着薄薄一层的病号服,抵上床头冰冷的围栏。

    裸露的肌肤泛起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父亲的目光没有爱,只有钢铁般的理智坚硬,声音却是讥逍的:“我也是在婚后,才知道自己成了多少人眼里的笑话。”

    他俯视着避无可避的女儿,嘴唇残忍蠕动:“她带你去了南城?”

    “那你应该见过她唯一的、婚前的爱人。”-

    记忆再一次天旋地转。

    回到十三岁那晚。

    屋外冷风轰隆,漆黑一片。

    卧室里,母亲美如艳鬼,是少有的庄重自持。

    她无比认真细致,在做着最后的装扮。

    女孩哀哀悲泣,紧紧抱住她的腰苦苦乞求:“妈妈,你带我去哪里都行,流浪一辈子都行,只是别离开我!”

    母亲微笑着给予她拥抱,温柔地表达着爱意。

    然后在当晚与女人一同前往结冰的湖中央,决绝殉情。

    她的出生就是一场错愕难明的荒诞。

    源于谎言、逃避、错误的委曲求全。

    一个从生命源头就被否定的人,她要如何去接受自己。

    又要如何去认同自己,与自己和平共处。

    这样的人生困境要如何攻破。

    这样的人生道路又要如何求索。

    牙关紧咬,全身在冰冷的记忆汪洋中战栗,旧疮在流脓溃烂,季知涟将脸埋在手心,发出极为压抑的啜泣。

    四周有人起身,雷鸣般的掌声潮水般涌来。

    是演员在谢幕。

    季知涟慢慢起身。

    她望着舞台上的他——

    他如此温柔,如此强大、如此从容。

    那一刻,江入年感染了她。

    心中蓬勃的死意在渐渐平息。

    黑与白之间,或许还有第三种选择-

    季知涟要找回自己。

    或者说,她要重新主宰自己。

    她的困境只能自己攻破,她的道路只能自己摸索。

    人终究是要自寻出路。

    去寻找命运的一个答案。

    观众席上,女子面无表情却泪流满面。

    她起身。

    再次决绝离开-

    夜晚的天空浩瀚无垠。

    一闪一闪间,又是谁的眼睛?

    一架雪色的庞然大物颤颤巍巍进入云层。

    一个不屈的灵魂自此踏上漂泊之路。

    飞机轰隆而过。

    ——驶向南半球的复活节岛。

    第55章 第一年

    先抵达法兰克福,再到马德里转机,向智利的首都圣地亚哥出发,前前后后共计四十多个小时的辗转,十分疲惫。

    复活节岛位于太平洋,哪怕从智利起飞,也需要足足五个小时。

    然后,季知涟遇到了一次前所未有的误机。

    她将行程单上出发和到达的时间看了个颠倒。

    此时正值复活节岛最温暖的旺季,没有多余的票,对于一个奔波多日的旅者而言,无疑是种打击。季知涟在机场门口慢慢咀嚼着一只面包,又灌下牛奶,安抚自己痉挛的胃。吃饱喝足,她拍干净手上的面包屑,接受了这个既定事实。

    随即从包中抽出世界地图,在地面铺好,拇指交错向上抛出一枚硬币。

    硬币旋转,缓缓落定。

    一天后,她抵达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

    此时这座高纬度岛屿恰逢极夜,黑暗漫无边际。

    沿街遍布标志性彩色低矮小屋,因地热资源丰富,屋里屋外常灯火通明,挂上圣诞彩灯,到处弥漫着一股疏离的亲切。

    倒没有想象中那么冷,只是万物寂静,狂风暴虐。一天二十四小时浸润在夜里,时间失去概念,感受是新奇的。

    她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做些什么,而恰恰是为了什么都不做。

    就让子弹飞一会儿吧。

    于是在城市中走走停停。

    雷克雅未克著名的阴茎博物馆,陈列着世上最大的阴茎——属于一条抹香鲸。季知涟在玻璃后驻足,片刻后,她决定待上数月,因为想去斯奈山半岛看鲸鱼。

    也逐渐摸到了冰岛天气的一些规律。

    如果前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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