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道: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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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郡花司,日日夜夜,面对盛开的山茶花,终是寻到了生活的乐趣。

    现在的尹意,终日与花相伴,闲时便携花饮酒赏青山,她喜欢当下的生活。

    亦对未来有所希望。

    这也便是齐珩最初的想法。

    闻听江锦书有了身孕,适逢谢晏初至蜀郡,尹意便托谢晏送来了她打理的山茶花。

    是谢礼,亦是贺礼。

    “喜欢吗?”齐珩轻声问道。

    他记得,江锦书的常服上多绣山茶花的纹样。

    他想,她应当是喜欢的。

    江锦书巧笑倩兮,道:“喜欢。”

    “山茶花也是海榴,她盛开在初冬与晚春之间,花瓣碗状,她很温和,但也不止是温和,还有悲壮,就像她不愿花瓣一片片地零落,而是选择了整朵地滚了下来,既毅然又惨烈。”

    江锦书垂眸道,眼底有惋惜。

    齐珩笑道:“具松柏之骨,挟桃李之资,这样的花,我亦喜欢。”【2】

    齐珩说的是花,亦是爱花之人。

    齐珩的目光柔和,他双目含笑看着江锦书。

    随后渐渐靠近江锦书,轻轻俯身在江锦书的额间留下一吻:“晚晚,生辰快乐。”

    江锦书攥着齐珩的衣袖,失神片刻,她垂眸道:“生辰我自己都忘了。”

    “三月初九,我记得。”

    江锦书抬首,对上他的目光,她倏然一笑。

    立政殿内有春风拂过,江锦书的衣袂轻动,二人四目相对,殿内木窗未阖,一阵清凉吹散了小案几上的黄纸,黄纸之上,玄墨成字,汇聚成文:

    “花之最能持久,愈开愈盛者,山茶是也。”

    【3】

    *

    御史台以伪造文书罪羁押了杨唯清,数日问鞫,并牵连出数十名官吏。

    齐珩以此为突破口,问罪有司。

    帝王雷霆震怒,诸卿惶恐惊惧,谁都不敢去触此霉头。

    原想杨唯清即将任吏部尚书,欲巴结还尚且不及,却不料竟是靠伪造文书上位之徒。

    自是恨不得离这杨唯清千里地远。

    今上重视此案,又命刑部与大理寺审理,三司推事,以此杀鸡儆猴。

    东昌公主为此愁苦数日,杨唯清伪造文书,这她是清楚的。

    原存档文书呈递于天子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谁曾想齐珩竟真的看了,还瞧出疏漏之处。

    这也怪杨唯清,做个文书都能留下把柄。

    委实无用。

    若非看在他是姨母唯一的嫡亲兄弟,她是断断不会帮他的。

    东昌公主不禁揉了揉额角,凤目冷瞥。

    眼下撇清得干净,才是正道。

    萧章帮她拆髻,动作小心,他在齐令月的身后,是以齐令月并未见其冷漠的凝视,萧章笑笑道:“公主缘何如此愁苦?”

    言语间是试探。

    齐令月在他面前,从不提政事。

    “你也不肯为我分忧,我自是愁苦。”齐令月转过身,若有所思地抬起他的下巴。

    齐令月双目中透着冷漠地调侃之意。

    萧章笑了笑,道:“公主玩笑了。”

    “都尉每次见属下,都恨不得啖属下的肉,属下实是心惧。”

    “怕什么,你是我的人,他不敢动你。”齐令月懒怠地说着。

    齐令月抚上他的耳垂,她笑笑,轻声道:“药用了吗?”

    萧章垂首,眸底升起一股寒意,他点了点头,低声道:“用了。”

    “去把门阖紧了,我怕冷。”

    *

    三司推事,御史台给齐珩呈递了具体案宗,齐珩将此卷宗于早朝公之于众。

    齐珩冷声道:“国朝用人,文书为凭,今杨唯清以伪书扰乱纲纪,上愧君父,下负黎庶,原不过伪书一罪,幸得三司详狱,所罪昭明,明晰杨唯清共计以权谋私等五大罪项,实天地之所不容,故朕今论其死罪,所豫谋者革职放逐。”

    刑部尚书阎匀持笏俯身道:“陛下,杨唯清之罪确为天不容,然杨唯清系太皇太后殿下嫡亲手足,属八议之列,死罪怕是过犹不及。”

    “太皇太后春秋高矣,伏惟陛下斟酌思量。”阎匀道。

    齐珩反笑:“祖母素以公允为方,杨唯清如此,祖母犹恶之,必不愿以自身而毁方。”

    一句话算堵死了阎匀的话。

    “杨唯清卖官鬻职,此邪风断不可长,若不正法,以后任何事情都可以走捷径取其巧,对那些一心所求公平之人何其不公?”

    “诸卿可还有异议?”齐珩淡漠地凝视下首之人。

    谢玄凌垂首不言,御史台、大理寺如今都被齐珩牢牢地攥在手心,他想如何论罪便如何论罪,谁又能置喙?

    齐珩刚欲将此书下达,只听高季忙不迭从屏风后入殿,慌张道:“陛下,别宫那边”

    “别宫那边怎么了?”

    “殿下怕是”

    齐珩没等高季说完,便匆匆起身,只留群臣面面相觑。

    别宫内,杨舟蘅卧在床榻上,气丝极微,江锦书刚侍完汤药,便见齐珩大步迈进,齐珩跪伏在榻前,他轻声道:“祖母。”

    江锦书将汤碗放下,跟着齐珩跪地。

    杨舟蘅眼前一片模糊,她面色极微惨白,唇色愈来愈淡,她双唇翕动,慢慢吐出几字:“六郎来了”

    齐珩忙握住她的手,道:“祖母,阿珩在。”

    “六郎啊,杨唯清不成器我知道,能不能看在我的面上,饶了他一次”杨舟蘅声音渐渐微弱。她握着齐珩的手,继续道:“他不才,也不要再做什么官了,放逐出去也好。”

    齐珩沉吟片刻,道:“祖母,杨唯清触犯的是国法。”

    杨唯清以权谋私,多次干涉吏部铨选,三司将其查得一清二楚,官宦子弟凡送礼者以礼之大小划定官职高低,将朝中官职、民之希望视作钱货般买卖,何其无耻。

    他若仅因血脉之故而徇私,有何颜面再做君王?

    江锦书闻言看向齐珩,只见齐珩垂首,他的神色江锦书瞧不清。

    “好孩子”杨舟蘅见齐珩不言不语,她看向齐珩身后之人,又朝江锦书伸出手,江锦书闻声上前,跪在齐珩的身侧,杨舟蘅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快五个月了吧,真好”

    杨舟蘅有气无力,眼前渐渐浑浊,她道:“当年我怀东昌的时候,也是这样”

    “孩子,看在你母亲的份上,劝劝六郎好吗?”

    齐珩与先帝情分过浅,杨舟蘅与齐珩的关系有何曾近过?是以齐珩与她除了这点血脉相连外,再无其他。她也只能寄希望于江锦书的身上了。

    江锦书犹豫不决,杨舟蘅已然呼不上气,她紧握住江锦书的手,低声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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