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欺: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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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她对他剖白心迹,“我是曾经很恨许昭容,以为你我的幸福就是许昭容破坏的。可后来发现错了,我和你根本陷在了一段错误的婚姻中,没有许昭容,我们照样不合适。”

    说白了爱意褪色了,她对他祛魅了,那张令她眷恋无数次的眉眼如今相对,徒余疲惧,真正意义上的相看两厌。

    “我知道你不怎么爱美色,选人的标准特殊。和离之后你可以摆脱王家女婿的身份,找一个真正看得上眼的人。我如果再婚让你膈应,我今生再不嫁就是。”

    条件真真开到了极致。

    郎灵寂静静聆着:“所以你也不是爱上别人了,单纯想跟我和离?”

    王姮姬抿了抿唇,深呼吸着,重重颔首,“是。”

    郎灵寂轻描淡写哦了声,仿佛她说了这么多都跟他无关,在讲一个无聊的八卦故事,听过便忘了。

    室内静得能听到角落铜壶滴漏的窸窣,万物的响动被屏蔽了。

    无形的压迫感犹如万钧山石,逼迫人的神经,心跳咚咚之声犹如雷鸣。

    这一时刻,连空气都像沉甸甸的石块。

    王姮姬最受不了悬而未决的感觉,忍不住催促道:“你心里究竟怎么想的,给我一个答案。”

    “郎灵寂。”

    最后三字已隐带央求,软软的腔调,恰似前世她扯着他袖子依赖的语气,神韵一模一样,内容却大相径庭。

    既然是商量,今日这场谈话他们自然应该讨价还价,互相计较得失,加筹减码,彼此都用一颗真诚心坦白。

    郎灵寂调整了一下坐姿,侧过首去望向屋檐滴淌的雨珠。

    “谢谢,今日与我交心。”

    他上来一句开场白,过于平缓的态度仿佛使事情变得有希望,唠家常的方式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王姮姬手指下意识扣紧,等待下文。

    “常言说水滴石穿,形容日复一日的恒心和毅力,真正做到却不易。”

    窗牗敞开,微微弄袖风,郎灵寂雾白的衣裳徐徐飘逸,“你看屋檐下的水磨青砖,日积月累,仅仅颜痕深了些而已。”

    王姮姬皱着眉,他忽然提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并不像在讲一个哲理。

    “地砖被雨水砸出了坑,自会有下人来修缮更换,维持整洁。”

    她从现实的角度道,“……不然我王氏养那么多闲人作甚。”

    他道:“是啊,我就是好奇,好奇呢。”

    说罢态度倏然转下,极冷地斥令道:“去把那个马奴绑来。”

    守在外面的侍卫得令,唰地一下亮出长戟和利剑,立即行动。

    王姮姬的意识慢半拍,怔怔抬起眼看他,如遭雷劈,视线一错不错,里里外外被劈得丧失了反应的能力。

    郎灵寂不带温度地掐起了她的下颌,瘆黑的眸迸溅着寒光,将她按在了书桌沾满墨迹的宣纸上,冰凉地轻呵道:

    “王小姐,得寸进尺是吧?”

    变故突然,王姮姬骤然被吓得脸色惨白,骨骼本能地哆嗦,连呼吸都忘记了。

    他似怜似厌地剐着她的脸,恰似那日赐死文砚之又给她灌下情蛊的神色,

    “我说过多少次人话绝不和离,你们王家人偏偏听不懂。水滴石穿,你们王氏也水滴石穿,为了和离够有恒心和毅力的,以车轮战不停来游说,你觉得我在陪你们家玩游戏么?”

    王姮姬脊梁骨从里到外凉了个透。

    他根本不答应。

    开始的平和态度只是伪装,撕掉伪装,露出剥削和残忍的一面。

    她就多余说这几句话。

    可是一开始还给了她希望。

    禁锢之下,心灰意冷,了无生念,万灭俱灰,她手里攥的和离书松松垮垮撒落,闭上双眼,只盼早上黄泉。

    王姮姬轻微抽着鼻子,绷嘴角,双目泛红,以为要死了时——

    既白被押来了,堵着嘴,发出呜呜呜的喊叫。

    她骤然清醒,暴睁双目,嘶哑着嗓子失去理智,“你做什么!”

    郎灵寂懒洋洋地将她抱在腿上,向后束缚住双手,静定地说,

    “来。把这马奴打死在她面前。”

    第074章 卧病

    海棠叶稀, 天色将白。

    乌衣巷琅琊王氏豪华的屋庐与花园,简素静朴,鸟儿唶唶鸣, 婆娑的树影从枝叶间筛下, 典雅的方砖布满了冰裂纹,一条台阶幽静曲折地通往内闺深处。

    那日之后王姮姬在榻上躺了十多个时辰才隐隐恢复意识,由于嘶喊过甚, 她嗓子完全失声了。眼睛也模糊糊的看不清,蒙着一块清凉的药布。

    “嘎”门响了, 冯嬷嬷端着木盘进来给她换药。轻轻摘下眼睛的药布, 晃了晃手, 忧心问:“小姐,看得清老奴吗?”

    王姮姬木然摇头。

    冯嬷嬷叹啧了声,稍稍加大药量,用刷子将清凉的药膏刷在她眼皮上, “小姐别担心,宫里的徐太医说这只是流泪太多导致的暴盲, 过几日便能恢复。”

    王姮姬任冯嬷嬷换药, 说不了话,眼睛又被药棉覆着,格外安静。

    她身子薄薄的,躺在床上盖着被跟没有似的, 纸张般脆弱易碎, 宛若一个被抽走精气神的木偶。

    冯嬷嬷换好了药, 却舍不得离开。犹犹豫豫, 老目装满了哀辛。

    小姐命多苦啊,那日吓坏了。虽说是个牵马的奴才, 毕竟那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被打死了。那小子曾阴差阳错救过小姐一次,小姐一直心存感激,前几日还说放他出去寻个好媳妇,成家立业。

    要说那小子也是该死!撞谁手里不好,偏偏撞姑爷手里。他被搜身抄房时,房间里藏着大大小小物件,什么手绢、耳坠、摘过的花枝……全是小姐的。

    姑爷生生看在眼里。

    提醒了多少次他偏偏不听,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小姐让他出去做杂活,他偏偏围着小姐转,终于送掉性命了。

    姑爷那善妒又猜忌的性子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既白捡起小姐掉落的第一条手帕起,便已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直到今日动手拔了。

    可怜小姐受惊太大,遭了威慑精神恍惚,再不敢提和离之事,这几日任姑爷摆布。

    她的心彻底死了,沦为行尸走肉,今后彻底不念想从这间深不见底的大宅院走出去了。诛的是那小子的人,也是小姐的心。

    冯嬷嬷怜悯抚着王姮姬的墨发,“小姐累了再睡会儿吧,老奴守着。您小时候这样躺在老奴怀里,一哼歌儿就睡着,可乖巧了,让老奴再抱抱您。”

    檀木制的床板太咯了,铺了层层叠叠的丝绸和锦缎仍冰冷没活气。王姮姬背靠在冯嬷嬷怀里,冯嬷嬷双手交叉揽着她在胸前,轻轻哼歌,倒真像小时候似的。

    冯嬷嬷温暖的躯体排除了外面的危险,王姮姬受到片刻的宁定,哆嗦的躯体逐渐平稳下来,苍白的呼吸趋于均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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