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欺: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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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幻影又出现了,那个熟悉的面容——

    爹爹。

    王章宽大温暖的大手伸出来,何人欺吾女,跟爹爹说,爹爹来教训。

    王姮姬唇珠抽搐了下,好累,好想投入那个避风港中休息。

    王章说,姮姮,你看爹爹。

    有爹爹在,什么都不怕。

    王姮姬情不自禁地微眯了眼,往前不停地追寻王章的幻影,越来越近。

    再踏一脚就能触及到,脚下仿佛浸了凉凉的水,却遽然有人禁锢住她的手腕,将她干净利索地撤回,沉冷呵斥道,

    “你找死么?往湖里跳。”

    第059章 怒色

    王姮姬骤然被拉回现实, 半只绣鞋已悬空在湖边了,回过头,见郎灵寂骨冷魂寒的怒色模样。

    她蹙了蹙眉, 下意识甩手挣脱。

    郎灵寂却掐过她的细腰将她牢牢摁坐在鹅颈长廊上, 微微俯视,黑眸凝得瘆人。她再乱动,他真有可能把她掐死。

    王姮姬一时怔愣, 进退两难,既无法后仰又不能起身, 只能虚靠着身后栏杆, 被迫承受他压来的重重视线。

    她仰着颈喘气, 艰难开口,“你做什么?”

    郎灵寂道:“倒要问问你做什么?”

    王姮姬哑然,她没做什么,只是在湖边散步, 然后沉浸在与爹爹的白日梦中,不小心踏进了湖中。

    水凉, 她自己意识得到。

    她又不是傻子。

    “我就散散步。”

    他人性里的猜忌显露无疑, “自戕的念头最好收一收,你死了不仅不能一了百了,王家所有人还会跟着陪葬。”

    王姮姬眼底猝然涌起一汪水,这话俨然比刚才许太妃恶毒多了。

    他对许昭容温柔轻纵, 对她凶得仿佛要折断颈骨。

    她嗓子含了微微的哑, “你便厌我如斯么?”

    无论前世今生, 他都冷漠如冰。

    给她灌情蛊, 杀她爱人和兄长,毁她前程, 囚她自由,淡言淡语暴力于她。

    现在,还要她王氏全家陪葬了。

    清凉的泪似冬日的雪水,将悲伤化作了有形。

    郎灵寂眸色深了深,手掌沾了她的泪,慢慢卸了劲道。

    但他仍将她若有若无圈在可控的范围内,“别多想,怕你弄脏了湖。”

    “弄脏?”王姮姬脑子微微宕滞。

    这湖是王家的,她怎么弄脏了。

    郎灵寂鸦睫坠下,这湖好像确实是王家的,但她要跳下去亦是不行的。

    前世他冷不丁看到她的尸体,造成的心理阴影有点大,到现在仍杯弓蛇影着。

    “不是,”

    他的冲动渐渐熄弱,撤回方才那种不合时宜的说法,“看错了。”

    王姮姬乍得自由,细细喘着气,腰差点被掐断了,略有几分狼狈,随风拂动的发丝将她的神色遮住。

    灰暗的冬日里一切草木枯萎褪色,天高云淡,连同着人都黯然单调着。

    郎灵寂盯着她瞧了会儿,“……倒也不是厌你。”

    他语态微沉,素来辩才无碍的唇舌一时失灵。他不是厌恶她的人,而是厌恶她动不动就自戕的行为,脆弱得像琉璃,总给别人制造麻烦。她死了,会留给他收拾不尽的烂摊子,像前世一样。

    王姮姬理了理裙摆,绝然起身。

    郎灵寂沉浸在前世的回忆中,见她裙摆翩然,“等等。”

    刚才确实是他冲动了,伤害了她的感情,几句道歉的话涌到嘴边。

    王姮姬忍无可忍,“走开。”

    真的想骂他神经病,她好好地在湖边,被这般粗暴拉扯。腰间的衣衫都被他揉皱了,那可是名贵的绛云纱,一匹千金。

    他是多荒谬,才会觉得她想跳湖。

    冬日湖水凉寒刺骨,泛着一层层晶莹的霜,看着就令人哆嗦。

    郎灵寂缓了些声线,“你刚才在想什么,值得你往湖里跳?”

    亭中临风他衣冠楚楚,态度完全冲淡了。

    王姮姬敬谢不敏,“想知道,除非你把许昭容赶出我家去。”

    他道,“别讨价还价。”

    王姮姬寒声,“我往不往湖里跳关你何事?我现在原地死了,也碍不着你一丝一毫。”

    郎灵寂无言凝视着她。

    “别说这种话。”

    王姮姬轻讽,“您方才不分青红皂白地过来卡住我,还用王家来威胁我,可想过我的感受,有一点契约精神?爹爹临终前将王家托付给你,你却说出让我们王家陪葬这种话,真是错付了。”

    他凝了凝,罕见地服了软,“是我的错。向你道歉。”

    毕竟她独自一人痴痴地越过亭子的围栏,往湖边走,半只脚已经踏空了,那种神游的状态和跳湖没什么两样。

    他遥遥望见她的背影时,她整个人离湖面只有咫尺之遥,并且还在继续往前走,的的确确是存着自戕的念头。

    王姮姬懒得多说。

    “和离。”

    她最后撂下一句。

    气氛嘎然咯噔地急转直下。

    和离二字比任何事都忌讳,忌讳中的忌讳,能瞬时间点燃一切。

    郎灵寂神色变了,两只长腿微微撒着,黑森森的视线却将她全然笼罩。

    他缓慢,“你说什么?”

    口吻里隐隐的气势,不似方才那般温暾,歉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王姮姬右眼皮一跳,情蛊在心脏里钻来钻去的,气势稍稍减弱。

    “……和离。”

    “再说一遍。”

    王姮姬缄默了,垂首没再吱声。

    郎灵寂的冷呵回荡在空气中,方才确实已经到了危险的边缘。

    情蛊栓在她脖颈上,说白了他才是主她是仆。自从她逃婚失败被捉后,两人表面的窗户纸已完全被捅破,她早就是他的阶下囚,被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

    这场家主的游戏玩了太久,让她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身份。只要情蛊一日种在体内,她便得乖乖俯首称臣。

    二人默契地凝声摒气着,死僵的氛围充斥在空气中,如同沉甸甸的大山。

    郎灵寂轻慢地剐着她的下巴,阳光下的强大逆光将他五官遮成了阴影。

    “我让你再说一遍。”

    王姮姬被迫面对着他,清凌凌的眉眼中充斥着浓烈的不屈之意。如果她敢再说一遍,此刻轻剐的不是他的手指,而是架在冯嬷嬷脖颈上的刀。

    或许不止冯嬷嬷。

    所有她在意的人,无辜的人。

    王姮姬唇舌轻颤,扼制自己再出声。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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