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欺: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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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被擒定然有死无生!”

    文砚之怔了,冤蒙不白,“微臣这些日一直在宫中,绝没害过王绍的性命。”

    司马淮道:“朕当然知道你是清白的,可朕知道没用,重要的是王氏认定你杀了王绍,间接累得老家主哀伤而亡。琅琊王氏的新任家主,已对你下了诛杀令。”

    文砚之痴痴道,“新……家主?诛杀令?”

    司马淮目光黯淡,不想提那个名字,但绕也绕不开。

    没错,王章临死前将家主戒指传给了九女王姮姬,王姮姬正是新任家主。

    “是她亲口下的。”

    文砚之登时犹如被抽去了灵魂,跪在坚硬的阶前宛若一滩泥,浑身发寒,头皮剧痛,心脏活生生被剜出来。

    她……竟是新任家主。

    她亲口下的诛杀令。

    那么王戢这来势汹汹的清君侧行为,也是她这家主盖章诺之的。

    文砚之泪腺一时很酸很酸,酸得支零破碎,本以为很坚强连死都不惧,却被心爱之人亲手捅刀子而悲哭,舍生取义的信念亦被戳得千疮百孔。

    原来她真的不原谅他。

    她不相信他的清白。

    她终究……更爱琅琊王吧。

    “所以文卿,先走吧,来日方长。”

    司马淮不想自己唯一的忠臣做权力的殉难者,留得青山在,日后总有东山再起之日。毕竟权力的博弈是场风险极大的游戏,你方唱罢我登场,没有人能长久胜利,没有人会长久失败。

    “朕已为你安排了北方的去处,虽委身侍奉匈奴人,但好歹留得性命,日后若有机会朕会派人再联络你。”

    杀兄之仇,夺妻之恨。

    这两样莫须有的罪名齐齐压到了文砚之的头上,重似泰山。

    如今郎灵寂重新得到了琅琊王氏,权倾半壁江山,必定不会轻饶了文砚之。

    文砚之仍然无法容忍自己折节偷生,事实上,郑蘅亲自下令要他死,比真正用长矛在他身上戳透明窟窿还痛,杀人诛心,痛得人喘不过气来。

    如果她真要他死,那他还苟且偷生做什么,就死在她的手下吧。

    她和他曾经那样美好过,心心相印,情深不渝,共同闯过风雨。

    他还没穿新郎官的衣裳。

    那日她还倚在他的肩头开玩笑说,成婚时要在新郎官的帽子上缝梅花,他的凤冠上也要戴梅花,她最喜欢的花,亦是他们的定情之花。

    “蘅妹……”文砚之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司马淮看不惯他儿女情长,急得火烧眉毛,催促他赶紧逃离皇宫。

    这些日的相处,君臣之间也算有惺惺相惜的真情。司马淮亲自下龙椅推搡文砚之,莫要一时意气用事。

    然而太迟了,王家凶神恶煞的兵马闯进殿来。

    “生擒文砚之,献给新家主!”

    ……

    陈辅等实施新政的臣子们被囚禁了起来,罪名是讽刺的“背主”。

    镣铐加身,重刑伺候。

    押入天牢,等候审判。

    至于文砚之,在皇帝的死命维护下暂时潜逃了,琅琊王氏的兵将实施追捕,洒下天罗地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至此,施行新政的一干人等已被打击殆尽,变法彻底失败。

    捉拿文砚之为老家主报仇是新任女家主“下”的命令,凡王氏子弟必须遵从,否则就是违背祖训,要被剔除族牒,剥削名下官位和财产。

    家主下令,每个王氏子弟都需卖命。

    家主代表琅琊王氏的绝对权威。

    窅深的王宅内,王姮姬听人禀告了这一消息,沉默良久良久。

    端坐在家主的高位上,她有种高处不胜寒之感,恍惚头晕,麻木得像泥土人。

    按理说琅琊王氏赢得了这场战,她应该高兴,更多的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风雨欲来的崩溃感。

    她内心不希望文砚之死,可她无法恳求二哥手下留情,因为文砚之背负了杀害五哥的罪名。

    五哥究竟是不是文砚之害的已经不重要了,他被流言蜚语冠上杀人凶手的名头,板上钉钉的杀人凶手。

    王戢与王姮姬私下里谈过几次话,晓得王绍不一定是文砚之杀的。但现在追究凶手已没意义了,刨根问底只会让彼此都难堪。

    态势早已逆转,从前是琅琊王氏庇护琅琊王,现在是琅琊王庇护琅琊王氏,王氏如果想要这份“庇护”,风雨同舟,就必须对某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即便死的是王氏血亲。

    王戢道:“九妹,你嫁给琅琊王吧。”

    王姮姬寒了颜色,“二哥,你以前不说这话。”

    王戢疲惫地叹,不能再让整个家族在山巅的钢丝上如履薄冰。时代在发展,门阀势力表面上如日中天,实则夕阳余晖。

    琅琊王氏不能和陈郡谢氏一样崇尚朝隐,也不能像河东裴氏一样以翰墨为功绩,仰息皇室的怜悯施舍,自欺欺人地留恋马棰下的富贵。

    琅琊王氏骨子里流着狼性的血液,心中有的是骄傲与进取的力量,必须代代赓续不断。

    如今,王章死了。

    琅琊王氏需要巩固家族地位,赢得这场权利游戏漩涡的最终胜利。

    琅琊王氏,根本输不起。

    “二哥也不想说这种话,但郎灵寂一定要你,讨价还价了多少次,他都一定要你。”

    “如果他真有什么错,二哥定然会帮你的。可当初咱们也找名医验过了,他给你的药绝对无问题。”

    “九妹,你莫要再任性了。一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害人害己。”

    那人拥有如此大的执念,如果九妹逃婚,后果定然是毁灭性的。

    王章知道她还对文砚之旧情未了,但那人的要求是,送上文砚之的项上人头。交易的条件之一。

    就算文砚之在其他事情上清白,他背叛王氏,投靠陛下,罪无可辩。

    他想让妹妹看清局势,无论从朝政还是从王家整个家族来说,文砚之都必须死,给这些日来的纷闹一个交代。

    王姮姬无言以对。

    或许她从前还能任性,自从她成为王氏家主开始,就身不由己了。

    她这个家主只是名义上的,真正支撑家族重担的任务还是在王戢头上。

    王家儿女,每人都有自己的宿命。

    这场婚事再也无法撤回,她必须得嫁给郎灵寂。

    她溢出一缕绝望,越来越浓,侵蚀着内心的每寸角落,从内而外地崩溃。

    王姮姬不禁想起了前世在深宅大院里一身老病度过的那些煎熬岁月,灵魂犹如坠入深窟里,陷溺穷巷,非死不得脱,一点点看着自己的发越来越白。

    那样的日子,生不如死。

    她回到自己的闺房,关起门来独自抱膝了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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