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在窗: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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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个少年不再作受气包,只会偷偷割血,而是换了去做些走街串巷的小生意。与他相依为命的那位阿婆并不知道,他做得很隐秘,每日进的货几乎都能卖光。

    这些送到铁匠铺门口的东西,是他单独留下一份。

    倒是个不愿欠人情的家伙。

    林清樾对过甜的点心和熏香的香囊都不感兴趣,唯一留下的只有话本。

    那话本当真有意思,她还记得她看得第一本。

    恶人谷的恶人竟以恶制恶,最后成了扬名天下的大侠。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长在烂泥堆的人,也能有个不一样的活法。

    少年不总是带来话本,林清樾看完一卷又等了十多天才盼到下一卷。

    最后实在等不住的林清樾现了身,和梁映约好,以后只带话本。

    一卷一卷地看,两个人见面的频率也越来越固定。

    林清樾偶尔会因话本的一些桥段,和少年争执起来。

    当然,以少年沉默寡言的性子,多是林清樾气愤其中情节,少年只是负责理智地解释——“这样写,话本才卖得多。”

    两年过去,他俩竟也算唯一互相了解对方脾气的同龄朋友,尽管他们连彼此的名字都不曾告知。

    但这也是独属于他们二人之间的默契。

    就像他们常讨论的话本里英雄所说的,‘君子之交淡如水’。

    虽没有承认过朋友这个词,他们却都心知肚明,只要他们谁也不主动越过那条线,这段情谊便能长久。

    枯燥生活里,林清樾已经渐渐期盼上每隔十天,去铁匠铺看话本的日子。

    可有一天,她等少年给她带豪侠系列最后一卷的话本,但却一直没有等到他。

    她不记得确切等了多久,只是觉得少年不是轻易悔诺的人,便从白天等到月色升起,又等到东方既白。

    暗部的人没有指令一夜未归,就算犯忌,何况林清樾在暗部素来不讨人欢喜,有人偷偷检举她私会外人,有意泄露林氏机密。

    林清樾没有解释,领了二十道笞刑。

    皮肉之苦倒是未让林清樾心绪有所起伏。

    只是行刑完毕,倒在刑堂冰冷的地砖之上,没有气力的她侧脸抵着砖面,窥视着窗外惨白的月光。

    忽然后悔遇见了少年。

    若是不曾遇见,也就不会尝过泥潭之外的那一点甜头。

    不曾尝过,便不会憎恶。

    ……

    林清樾此刻再听故友二字,非但半分感动没有,还觉得刺耳得很。

    “那倒是我擅拿擅用冒犯了,梁兄收好吧。”

    梁映手里蓦然被塞进硬质的刀柄,他本能握住,弧度贴合在他的掌心之中自然顺畅,就像是他血肉的延展。

    初时未曾找见的惶然按理应该消退。

    可梁映握着刀,却想——

    林樾是什么时候叫回他梁兄来着?

    “林樾,我——”梁映循着声音摸上前一小步,可刚张了张嘴,更远处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更快地挤破了一隅失落的僻静。

    “找到了!他们在这!”

    林清樾抬眸望着朝着他们走来的人群,这大概是书院派来找他们的其中一队。

    顾不得置气,林清樾拉着梁映背过身去,重新抽出刚交出去的小刀,在自己快要愈合的左手手心划下一刀。

    新鲜的血腥味掠过梁映鼻尖,他微微蹙眉,没反应过来,下一瞬便感觉自己呼吸之上,温热液体被涂抹开来。

    最重的一笔划在他的痣上,在梁映意识到林樾所做为何后。

    那一点残留的温度似化成碎裂的火星,透过血肉灼热起来。

    “谢天谢地!都好着呢吧?吓死我了!我说呢怎么可能人刚进书院五天就出人命!又不是刑狱!”

    “果然是斋长找到了!我回去必得给斋长立个小像,没事就拜拜,这不保上进也保平安呐……”

    率先发现林清樾和梁映两人的是关道宁。

    在他一顿吆喝后,很快把他身后散着寻人的众人视线一道调转过来。队伍里有表情最为严肃的郝学正,还有直抚心口的玄英斋学录,剩下就是五六个玄英斋弟子。

    “学正。”林清樾藏起手心,低头见礼。

    郝北前后一通打量两人,见没有大碍,肃穆表情才稍稍松快下来,纵使许多想问的,对着神色不振的两个少年,他只缓和了语气,尽可能温柔道。

    “没事就好,先回书院安顿。”

    梁映感觉自己被几个人架了起来放到一个竹担上,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林樾没有在这几个人之中,他大抵是走在队伍的前头,又恢复了平日里温润沉稳的声线,和学正一问一答讲述起事情起因经过。

    不过很快,林樾的声音就听不见了。

    “梁兄,你的眼睛怎么回事……这脚上怎么也这么多血啊……”

    “我真的没想到,梁兄你为了大家竟拼命到这般程度,还好你没事,不然我们斋都不知道以后要怎样面对……”

    “是啊这么多伤……这得多疼啊……梁兄你受罪了。我们这要是哪里抬得不好碰到伤口,你一定开口!”

    面对此起彼伏的关心,梁映只能讪讪摇头。他如今失明,除了腿上的伤,没有痛觉让他根本不知道都伤在哪里了。

    “我没事,只是看着严重罢了……”

    失明的少年,昳丽深邃的眼眸失去了焦点,不再显得阴郁,配着披散下的湿漉漉的长卷发,苍白的脸色,还有此刻甚至故作坚强的神色,让在场玄英斋弟子涌起莫名怜爱。

    “梁兄,你这份大义玄英斋的大家都会牢记在心的!”

    “没错,以后有何难处你尽管说,你这兄弟我认了!但凡朱明斋敢冲你,我第一个揍他!”

    “梁兄我……我打架不行,不过我愿意以后用膳都分你一个饼!”

    “大可不必……”

    梁映实在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两眼一闭,就让他们当自己晕过去了。

    “你说的我已经听明白了,许教谕也说白马发狂,是有人刻意为之。此事非同小可,但凡出事,便是命案,书院一定会找出肇事者,决不能容。”

    走在路上听林清樾讲完的郝北深叹了一口气,他被庄严请来当学正,要求端正书院学风的那一日,他便告诉自己,他不求教出多少进士举人,但求从长衡书院走出每一位学子都有清名在身。

    这开学才几日,前有图册,后有蓄意谋害。

    图册找不到罪魁祸首也就算了,此次他决不能再放过了。

    林清樾听郝北这样说,忽然收住脚步,深深一拜。

    “学生深以为然,这般行凶,实在目无法纪。我斋学子无权无势只盼书院能行公道,不然怕是整个玄英斋都要惶惶不可终日了。”

    郝北去扶,目光却多在林清樾身上流转了两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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