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挽长发定终身: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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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烟云过眼般一扫,带起一股凉意从众人脊骨蹿升。

    “农桑署必定重立!先太子设农桑署多年,说废就废,朝令夕改,往后朝廷政令如何令百姓信服?”

    众官沉默不言,都在静悄悄埋头算账,心中像长了算盘,算盘珠子一刻不停地拨。

    “诸位也不想新帝还没打到庸都坐上龙椅,便遭万民唾骂罢?与民离心,君威不存,诸位为新朝股肱之臣,何以立身?”

    茶喝了,话也说了,谢文珺便往外赶客了。

    “今日的茶诸位大人品得不尽兴,本宫备了茶团,诸位带回去细品,可别辜负了这上好的茶。荣隽,好好地护送各位大人回府。”

    出府时停在那里的大囚车已不见了,候了两排车舆,车夫等在马车旁,人手捧着一团明黄锦帛包裹的紫笋龙茶。

    荣隽送行至府门外,道:“各位大人,恕不远送。”

    一行人纷纷回了礼。

    待荣隽回了王府,他们便言三语四地议论起来。

    “子孙家眷皆受恩德,长公主行事不可谓不大气!可筹措军费的又不止我们临夏一个州,还有其他州、郡的同僚,这是一笔大账,长公主拿得出来那么多地来分吗?”

    “能吧!你忘了前些年头先太子……”

    说得好听,哪有什么高义之士自愿将财产奉公?

    先太子与张相令天下豪绅迁徙至庸都的河芦镇上,驻军把守,昼夜监视。有些个家大业大的为了不挪窝都忙着贱卖产业,可穷人买不起,富人不敢要,实在没法子了,就只得上交官府,还能落一官府的褒奖文书。

    可谓天下富人之财尽入国库。

    如此一算,分发赏赐些田亩,添些官位以彰显新皇恩德,倒不至于赖账。

    “那这官位?”

    “稠了加水,稀了加米,从前哪有什么农桑署?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何愁缺官位?”

    这些日子他们交出去的钱不是个小数目,好不容易巴望着农桑署废黜,还指望大捞一笔回回血,农桑署若重设,哪还有更好的财路?

    江宁长公主赏赐下来,抵一部分,又给子孙小辈授官,这一算便都识趣,吃些亏只当是给自家人换了官职,免得最后两手空空什么也落不着。

    茶喝得还算愉快,于是各位命官返家后连夜启书上表。

    谢文珺宿在王府竹苑。

    风雅之所,园中栽种着一片篁竹林,篁竹小筑隐在绿竹之下,古朴雅致。

    谢文珺选此处只看上一个好处,那就是竹苑既通内苑,又通外庭。

    晚间,篁竹小筑燃起明灯,竹影婆娑。

    陈滦身后跟着几个身穿阑衫书生模样的人,穿林走过竹下的石板路,路不算窄,容得下两人并肩。

    石板缝隙中趴着绿绒绒的青苔。

    走到一半,就听见谷燮的声音从窗缝里荡出:“八竿子打不着!但凡沾点亲带点故的,都添到名册里了。”

    谢文珺埋头坐在一堆名册里,把玩着陈良玉给她的铁錽信筒。她没看出信筒是用什么所铸,非铁非铜,亦非金非银,花纹远看平平无奇,近看却是漫天飞矢。

    “不怕他们添的人多,只怕他们不敢添。”

    谷燮撂了名册:“贪得无厌,尽失文人风骨。”

    谢文珺道:“风骨何价?”

    “风骨岂在锱铢之间?”陈滦站在门口行了礼,“长公主,姑娘。文人也并非全是挟风骨、气节待价而沽之徒,真正有风骨的文人,以黄白之物衡量,于他们而言是莫大的羞辱。”

    他身后的几个书生也跟着见了礼。

    谢文珺把铁錽信筒收回袖袋,将已拟好的田亩簿交给他们,“明日便按名册去各衙门行赏,声势做足!”

    陈滦道:“微臣遵命。”几人将名册与田亩簿归整了,收好,“天色晚了,若无其他事,微臣先告退。”

    “陈行谦!”

    陈滦才退行两步,便被谢文珺留住。

    “长公主还有何事吩咐?”

    “不算公事。”

    谷燮一挥手,其余人便退出篁竹小筑,先行离开。

    谢文珺道:“本宫是想问问你,她在家时,可有什么钟爱之物?”

    “长公主是问良玉?”

    谢文珺避着谷燮,目光瞥向他处,微微点了点头。

    陈滦想了想,剑法,骑射,兵书,这些似乎都不能算钟爱之物,只能说她日常便是这么过的。

    “回长公主,没有。”

    “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是她一见便能开心的?”

    陈滦:“微臣惭愧,确实不知。长公主为何不直接去问良玉?”

    “本宫随口一问,你不知道便罢了。”谢文珺道:“那她可有厌憎之物,或是,不待见的人?”

    陈滦猛地一抬头,他心里想着如何鼓足阵仗去各衙署翻风浪,脸上一下没掖住事。

    ——她最不待见的人不正是你吗?

    谢文珺:“出去!”

    “微臣告退!”

    陈滦下了木阶,又转身,在门外回话,“微臣想到一人,良玉最为厌憎——北雍二皇子翟吉,扒了此人的皮给她,她或许会高兴。微臣告退。”

    谢文珺:“想不到能让她开心些的是这个叫翟吉的人。”

    谷燮纠正道:“不是他的人,是他的命。”

    谢文珺隔着桌案递给谷燮另一个田亩函,比赏给各衙官的田亩簿薄许多,信封装着,只有一张纸,“苍南坞林有百亩良田,是皇兄给我的,即日赐予瀚弘书院做学屯,你拿本宫手谕给谷老太师,令瀚弘书院辟出一塾,向女子授学。”

    “臣女谢殿下。”谷燮把信函与手谕收在胸前,“殿下要筹划女子书塾,又要重整农桑署,两者都绝非易事。”

    谢文珺道:“欲开民智,先谋民生,吃饱才有力气想其他的。”

    “是臣女没用,农桑署一应事宜帮不上殿下。”

    谢文珺:“鸢容,黛青。”

    鸢容:“奴婢在。”

    黛青:“奴婢在。”

    “那些田亩账,看出些什么名堂没有?”

    “奴婢愚钝。”

    谢文珺轻叹,“你们跟在本宫身边,想做一辈子伺候人的奴婢不成?”

    鸢容、黛青一齐跪下。

    “本宫并非责备你们,愚钝便慢慢学着,将来本宫或许要仰仗你们做事。即便不为本宫,你们难道就不想看看别的天地?去行医,参军,经商,去做幕僚,甚至做官为天下人谋?”

    大夫,军士,商贾,幕僚……在宫里时,那是她们从未企望过的,甚至无法设想的人生。

    可一路走来,她们已经见过许多这样的人。

    鸢容、黛青身子伏得更低,叩首,言辞恳切:“求殿下授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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