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赊春: 185、悯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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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接连百世,你都在娘胎中死于烈焰,没有睁开眼睛的机会,他们根本就不许你出轮回!

    “他们只是想用我的血泪,加固九天息壤阵,让日骸永葬地底。

    “贪日珠,这是你走得最久的一次,只可惜,也快到尽头了。”

    单烽霍然道:“不对!我本该短寿,降世之初,你为我镇住了太阳真火,翠幕峰下,也是你救了我!”

    他明白了。

    当年翠幕峰底,他和谢霓恶战过后,洞穿了谢霓丹田,惊怒悔恨中,太阳真火爆发焚身,他因此跳崖,一路烧穿到地底。

    可他心有执念,死咬住不放,在剧痛中嘶吼辗转不止。

    想来,在那时,一滴清凉的日母泪,落在了丹田上。

    不仅浇灭了太阳真火,还把他修出的红莲业火也浇熄了。

    所以他才会一觉醒来,真火尽失。

    “我儿,当初你拼命要回去,想以人身活着,我便最后给你一滴泪,可你如今七情更盛,引火自焚,人间的苦,都尝遍了吗?”

    单烽的胸口剧烈起伏。

    羲和没有说错。

    那一颗火髓珠,或许是宝物,对他而言,却是致命的毒物。

    他已变回了犼身,每一寸肌肉,都吹了气似的膨胀起来,每一条腿都有水缸粗细,血管里都是红蛇一样的火柱,不断摆荡、弹跃、舒张,直到撑裂鳞片的缝隙,喷出金红色的岩浆。

    更不要说本就翻腾的识海,无尽的恶念彼此碰撞,每一下都伴随着彗尾般的白光。

    不行,头好痛,就要炸开了——

    日母凌空伸出一掌,掌心有如小山。

    犼身跳进她掌心,痛苦至极地翻滚。

    羲和道:“我儿何苦!我也难辞其咎,不该妄图让你能以人身活下去。你远比凡人更偏激多情,哪怕一时间镇住,太阳真火也终会被你召出,直到把你烧成灰烬——罢了,我们母子二人,自此便沉睡在地底……”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一股强烈的困倦,席卷了单烽的全身,仿佛连剧痛都远去了。

    他无比清楚地意识到,日母说的是真的。

    这一次沉睡下去,他不会再有为人的机会。

    不!

    指爪一屈,有一点冰凉的气息,触到了胸口上。

    是什么?一定是他最想要的东西。

    单烽充血浑浊的瞳孔猛地一缩,用爪子奋力扒拉起来。

    哐当。

    那一枚银钏坠在日母掌心里,泛着冷冷的银光,巨犼鼻子里喷出一股烈焰,猛地把鼻子尖顶到了银钏里,拼命嗅着上头淡淡的香气。

    不够……还不够……

    银钏很快在烈焰里变形,眼看就要缩成一点水银珠,巨犼大叫一声,一口将它含在了舌下,发出心痛极了的咕噜声。

    谢霓!

    这个名字终于从烧红的识海里,劈出一线清明。

    对……他要出去!他不甘心……不甘心在终于触及对方的时候……在猜疑最盛的时刻死在这里,他不相信自己得到的都是假的。

    决不能放任自己爆裂开去,一定要……控制住!

    那心绪极为强烈,竟让他身周的烈焰,向着体表回缩了一下,正是这一丝退缩,让单烽涌起了疯狂的念头,驱赶着它向经脉烧去。

    那是常人绝难想象的,经脉被摧毁又煅烧的剧痛,若不是他曾有过锻体为犼的经历,只怕早已失心疯了。

    “旁人千年修道,我才只此一世啊!我要去见他……我不悔!”

    --

    石窟里。

    影线躺在地上,还没消散。

    残影伸出五指,呆呆地看了看。

    它本是谢霓的一缕神识,被强行剜了出来,心性极其幼稚,脱困的第一时间,只想把薛云撕碎了。

    可薛云死得太干净,连一撮残灰都没剩下,纸鸢断了线,倒不知往哪儿飞了。

    自由了?

    来自天火长春宫的零星回忆,还在烧灼着它。

    痛苦、仇恨、无能为力的癫狂……没来得及冲出那场火雨,又一头撞进了漆黑的酒壶里,遭受另一场不见天日的折磨。

    这地方到处是火,蒸腾的白烟让它抱着头,断断续续地惨叫着。

    地面震动。

    单烽的身影慢慢浮现,眉心泛着不正常的赤红,霎时间,一股恐怖的热浪冲进了石窟。

    残影发出委屈极了的叫声,在石壁里乱撞,终于找准了方向,箭一般疾射过去。

    好烫!

    回去——

    要回去!

    来自本体的吸引力如此强烈。

    它在热浪前奔行。

    这幅伤痕累累的残魂,忽而在某个时刻感到清凉,纵身一跃,身形急急缩小。

    白骨庙中,谢泓衣半跪在地上,披着一身残败的紫薇花,一动不动,从鼻梁到下颌都蒙着一层春冰般静默的薄汗。

    炼魂珠滚到他身前,不动了。

    他心中没有丝毫快意,只是异常疲乏。

    他不会遂薄秋雨的意。

    薄秋雨要杀的人,他必会留下!

    他抬起手,按在了火狱紫薇上,影子覆盖在燕烬亭身上,炼影术开始飞快运转。

    正全神贯注时,他有所感应,抬起一手。

    白骨庙墙崩塌,残影如脱兔般一跃而入,将细小的手指抵在他掌心,挤入他的身体。

    仿佛和十年前最无望的自己对视,他看到那道蜷缩在烈焰里的影子,是怎样艰难地撕下了自己的一角。

    为了取得炼影术而做的一切,他从来不后悔。

    身体最血肉模糊的一部分,终于被彻底拼合了。

    谢泓衣身形一震,大量属于残影的回忆,冲入他识海中。

    他像是被捏成一团,塞进了酒壶里,酒壶上遍布的禁阵,让每一次细微的动弹都受尽折磨。

    不时有尖长的舌头,贴着壶壁伸进来,恶心的畜生味儿,一股股浇在他身上,却没有任何闪避的余地——

    谢霓的眉峰轻轻动弹了一下,一手按在肘上,转动银钏,压平心绪。

    残影的回忆太过混乱无序,他试着沉进去,却一阵眩晕,说不出的恶心。

    薛云。血肉泡影。薛云用残影杀了金多宝?

    还有——

    一缕不祥的战栗感,突然沿着脊背窜了上来。

    他用力捏了一下眉骨,却发现自己的皮肤竟然在细微地震颤。

    头发丝……齿关……像是动物面对未知恐怖时的本能反应,在身体察觉到风暴的气息之前,绒羽已经在战栗了。

    地面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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