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雨季: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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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是非人

    看着这张信封, 周颂宜愕然,指尖捡起。拿起方才拆快递的小刀,小心翼翼地拆开用胶棒粘合的位置。

    里面静静躺着一张写满文字的信纸。

    她从里面取出信纸。信笺中, 陡然掉落一片粉白的花瓣。

    低头, 看着躺在掌心的那片海棠。心中思绪万千,急需一个情绪的宣泄口。

    她展开信。

    随着启封,信上的字迹逐渐展露于眼前。

    遒劲有力,字如其人。

    宜:

    夜里十点钟, 晚风阵阵。思绪万千, 始终难以入眠。恰好卧室里有张桌子、一支笔,书桌正对窗户,月色无边。遂起笔。

    南京的工作已经进入收尾阶段, 大约后日便可回北京。下榻的酒店,庭院外满树盛开的海棠。同事们处理完工作, 相邀一同下去转转。可我总觉得, 要是你在这就好了。

    我知道, 不论是从前的我,亦或者是现在的我, 都没有资格对你提出这种要求。可花盛开的那刻,我的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你的模样, 有些话,总想说与你听。

    发消息, 似乎有点儿过于唐突。那,还是写信吧。当你见到这些文字的时候, 就表明你已经启封了信笺。如果没有, 那也没关系,就让这短暂的情绪涌起, 永远封存在信纸当中吧。

    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我从未对人写过信。不知道,该如何起笔,又该怎样的落笔,那就想到什么便说点儿什么吧。

    你曾问过,我的爱究竟从何而来。那时,我并没有正面地答复于你,因为我自己也难以解释。大概爱本身就是没有理由的。

    如果非要细究原因,那大概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可不论是身体的、抑或是心灵上的,你都只能是你,我要的,也从来都只是一个周颂宜。

    兴许是爱太荒谬,于感情上,我缺乏安全感。许多东西,只有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算是自己的。誓言太过脆弱,往往不堪一击。

    这段感情中,我也曾思考过。要不要放过你,或者说,我们重新开始。可每每想法刚在脑袋里浮现,便被抹杀掉了。

    分开的这段时间里,我不受控地想你、发疯般地想你。工作上的麻痹,往往只能让身体变得疲惫,停下来的瞬间,我还是忍不住地想你。

    我多想把你抓回身边。

    可,那不对。

    离开的这段时间,看着你的笑容比从前真切了许多,明媚了许多。我才清楚地认识到,这段感情,我遗留给你的,只剩下痛苦、折磨。

    这段时间,我不断地诘问自己。想用点具有来源取证的东西说服自己,可现实每每只会让我挫败。

    希望有一天,时间真的能改变点儿什么。

    说了这么多,好像也没说点什么有用的话,那就到这儿吧。

    停笔的那刻。夜风涌起,楼下的海棠开得正盛,在风中摇晃,粉白的花瓣落了一地。

    “凌晨四点,海棠花未眠。总觉得这时候你该在我身边。”

    ——

    我想你了。

    靳晏礼

    2021年3月24日

    读完信笺中最后一段文字,悬于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受到地心引力的影响,“啪嗒——”一声,砸在薄薄的信纸中。

    泪水很快晕开,那一笔“礼”字,逐渐变得模糊。连同视野,变得朦胧、模糊。

    心情像是泡得酸胀的橘子。轻轻一戳,外边的那层薄膜破裂,汁水流出,怎么也止不住。

    周颂宜跌坐在椅子上。眼中的字迹晕开,思念如藤蔓疯长,忽而发疯般地想念他。

    她胡乱地擦了擦眼泪,明明可以不管不顾地给对方打去视频通话。可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迟迟下了不了决定。

    犹豫了、退却了,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

    最终还是退出了聊天框。

    只是两人共同联系好友、汤烨希更新了朋友圈。九宫格的,南京举办的科研会。九张图里,大多数都是一起参会的组员、同事,其中有一张,是靳晏礼站在礼堂上发言的照片。

    西装革履,成熟稳重。

    她很少见到这样的靳晏礼。

    下一秒,目光被他握着话筒的手指攫取了注意力。他左手无名指的指根,赫然套着一枚素圈戒指。

    周颂宜像是想起点什么,立刻退出朋友圈,点开和沈滢的对话框。聊天记录上翻,找到去年夏天她发送过来的一条链接。

    点了进去。

    里面的内容,是去年前往上海开的物理知识讲座,被学生偷偷拍下,上传至社交平台的。视频里的内容,放到现在看,有点儿模糊了。

    但心中有答案,迫切地等待着解疑,便不觉得了。

    视频很短。

    靳晏礼站在讲台上,戴着无框眼镜,两手撑在讲台两侧。垂头,盯着面前的笔记本。

    神情漫不经心,却足够严谨。

    镜头扫去的瞬间,手指中的婚戒,异常刺眼。包括后来有同学起哄询问,他视线侧在手指上,轻笑一声,随后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当年领完证后,她的那枚戒指从窗牖抛去草坪。后来,两人独处时,他原本手中戴着戒指的那根手指,也变得光秃秃的。

    这一年多的相处中,她从未见他的手中带着戒指。起先以为,他大概是收起来了,没曾想到的是,他只是在她的面前收起来了。仅此而已。

    心像被攥住。

    一阵一阵,抽疼得厉害。

    周颂宜退出当前视频界面,放下手机。视线回落在桌面,那张轻薄的信纸,风吹进屋,颤颤巍巍地打着摆。

    重读一遍。

    除却酸涩,迫切地想要抓住点儿什么。她将信纸叠起,重新装进信笺中,最后放置在抽屉里。

    从南京寄送回来的海棠,没有蔫巴,绿叶舒展着。将花从桌面拾起,插进桌角摆着的花瓶中,给对方去了通电话。

    铃声响了会儿。

    “喂。”

    “我在。”

    “在做什么呢?”周颂宜握着手机,手掌撑在桌沿,昂着颈看向窗外如牛毛般飘落的雨丝,绿意藏在这湿淋淋的雨天中。

    “在南京出差。”

    靳晏礼的声音混杂在雨水中。

    她沉默。

    时隔许久,这是周颂宜第一次主动给他拨了电话。靳晏礼安静地等待着她的续言。

    寂静中,隔着电线,呼吸交错。

    以为她兴许是错拨了电话。

    可又舍不得挂断,“最近在研究一个新项目。实验合作是多方的,这次过来南京,主要就是和领域内的专家学者对接、商讨,以进行后期的研发与投入。”

    周颂宜静静地听着,“什么时候回来?”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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