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捡到了当朝太上皇: 14、松柏回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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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何事如此烦恼?”江枕玉微微侧头,被轻纱遮住的双眼精准地循声捕捉到了应青炀的位置。

    垂下的眼纱下方沾了点血迹,暗红色染在白纱上极不相称。

    应裁缝心虚的视线飘了一瞬。

    他学艺不精做了件残次品这种事,还是不要让江兄知道了。

    那人哪怕是坐在床榻上,脊背也仍然挺直,像回青的松柏,只要环境适宜,便会逐渐在暖意中显现出风采。

    这破落的房间陈设,带血的白纱,也没能打破这人的风雅气度。

    应青炀只看了一眼,便微微抿唇,转回身,发泄似的用额头继续撞着桌面。

    一边撞一边郁卒地道出实情。

    “夫子说我脑子里装的都是水,让我好好倒倒。”

    江枕玉看不到的桌面上,还放着一张宣纸,最次等的宣纸粗糙厚实,在应青炀的捶打下也没有半点变形走样。

    上面乱七八糟的字迹还带着姜太傅犀利的评语:狗屁不通。

    事情还得从几天前说起。

    江枕玉的身体正在慢慢好转的事情瞒不过姜太傅的眼睛,在知道这位“皇子妃”已经能够生活自理之后,姜太傅终于图穷匕见,把之前婚书那一茬又翻了出来。

    “江兄啊……我这人平生最讨厌两件事。一是治学,二是作文……”

    应青炀的脑门停在宣纸上,生无可恋地抱怨着。

    姜太傅拿这篇莫须有的婚书作为切入点,仗着之前应青炀不得不答应他的要求,挟药材以令皇子。

    从婚书格式到内容再到文中应有的深意,引经据典,试图另辟蹊径让知识以诡异地方式进入应青炀的脑子。

    应青炀硬生生被折磨了小半个月,宣纸上的批注一直没有变过。

    他越想越气,嘴里再度发出烦躁的呜咽声。

    ——不带这样的。从前太傅可没这么执着地让他做文章啊。

    江枕玉懂了,原来这人每天风雪无阻地往外跑,是要去夫子那里听学。

    以他在这里住了将近一个月的经验来看,这个村里的人大多数沾亲带故,救他这位大概是因为年纪小,很是受照顾。

    否则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这少年上哪养成这幅还算懂些人事的性格。

    江枕玉道:“说来听听。”

    听应青炀日常里一开口就停不下来的风格,不太可能会写不出东西,多半是内容不太合格。

    “啊?要我先读给你听吗?”应青炀猛一抬头,撇了一眼桌面上的宣纸。

    开头便是被姜太傅硬按着写上去的:两姓联姻,一纸缔约。

    应青炀顿时气虚了,扭扭捏捏,“这……我觉得不太好……”

    江枕玉淡然道:“或者你已经练出了入梦的能力?”

    应青炀深深叹了口气,下意识揉了揉有些泛红的耳根,他拿起宣纸。

    “那我可真读了。你认真听。”他清了清嗓子,缓声道:“两姓联姻,一纸缔约……”

    江枕玉蹙起了眉。

    “今琼州琼山东南镇荒村炀与仙人江氏因缘际会喜结良缘……”

    江枕玉:“……”先不提这乱七八糟堆叠在一起的文字,是不是有两个人名很耳熟。

    他略一转身,坐在床榻边缘,双手垂放在大腿上,表情略显严肃,下颔线绷紧,正色的样子隐约显出些久居上位的威严。

    “你的课业是写婚书?”而且还是他们两个的?哪有这么不正经的课业。

    应青炀支支吾吾了半天,这才解释:“就那解毒的草药。若非我说了娶你过门,家里长辈断然不会同意给你用的。”

    江枕玉能够理解,毕竟以他毒入肺腑的境况,半只脚已经在鬼门关里了。

    能把他救回来,估计是什么压箱底的家传宝贝。

    江枕玉道:“你家长辈知道你要娶个男人?”

    应青炀原本还没骨头地倚在桌边,硬生生被江枕玉严肃的话语影响,坐直了身体。

    “知道……我想要的,他们不会拒绝。”

    地主家的傻儿子。

    江枕玉在心里如此断言。

    他说话时略带了些冷意,这些时日相处中的融洽氛围几乎快要被他打碎,“胡闹。不管我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这个冬日里的开销我会悉数还你。”

    这犹如割席似的冰冷话语着实有些刺耳。

    应青炀烦躁地挠头,他踱步到榻边,顺势蹲下了,仰头看着江枕玉冷硬的面容,碎碎念似的道:“江兄……好哥哥……我承认我是信口胡诌的,当时也是为了救你,也没有真的要冒犯,都是权宜之计,之前会那么说也是因为你嘴下不留情……”

    “你明明都知道的……”他的声音低低的,沉闷得仿佛被笼罩在一片无形的阴云之下。

    江枕玉的手缓缓攥拳。

    他知道少年此刻就在自己身前,那受伤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感觉十分明显。

    片刻之后,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此事莫要再提。”

    应青炀双手探出,抓住江枕玉垂在榻边的手,“那是自然,以后你我二人就是知己!”

    少年人眉梢微扬,半点看不出难过,甚至狐狸眼里还有一闪而过的狡黠。

    可惜江枕玉看不见。

    他只低头“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薄唇轻抿。

    虽然早知道琼州这边民风淳朴,荒山野地里的人也不讲究什么礼数。

    但是,但是。

    你们山里人都是这么交朋友的吗?

    当然没有。

    应青炀也只是情之所至,一触即分,略高的体温迅速从江枕玉手掌外抽离。

    江枕玉无意识缩了缩手指。

    应青炀于是光明正大、当着另一位当事人的面,开始大声朗读自己写给对方的婚书。

    一边念一边瞥榻边温润如玉的男人。

    嘴上便开始不受控制,脱离了范本。

    江枕玉越听眉头蹙得越紧,偏偏应青炀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问题,总有歪理能言之凿凿地反驳。

    “我二人破镜重圆……”

    “……哪里来的破镜重圆?”

    “怎么不算,你刚醒的时候我们还吵了一架!”

    “……你继续。”

    “虽不能同年生,亦不可同岁死。”

    “这是婚书还是遗书?”

    “江兄你比我年长,同岁死岂不是要有人成鳏夫?”

    老年人·江枕玉:“……”

    一刻钟之后,江枕玉彻底明白了,他从榻边拿过巾帕递给应青炀,“铺到桌面上再继续。”

    别到时候水没倒干净,脑袋先撞碎了。

    应青炀发出一声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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