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逢秋[破镜重圆]: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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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声音微弱,夏医生唯有弯下腰贴近才能听得一二,家属不被允许靠近担架床,方宜听不清对话,只见护士利落地拆开注射器,扎进郑淮明的血管,输液袋里的药源源不断送进去。

    方宜即使心里恐慌得一团乱,依旧觉得这程序不对劲:“医生,不应该先去检查吗?怎么直接挂药了?”

    可夏医生只抬头看她一眼,碍于身份,什么都不敢说。

    但那些药输进身体,短短开过几个路口,郑淮明的脸色确实明显缓过来几分,也不似一开始那样紧紧蜷缩。

    推进急诊时,他冷汗淋漓,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去我办公室打就行了。”

    夏医生刚想拒绝,只听陪着一起来的小姑娘坚定道:“不可能,要是出什么问题怎么办?必须去急诊!”

    “对,主任,还是去急诊比较稳妥……”夏医生连忙劝说。

    郑淮明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目光触及方宜红彤彤的眼眶,还是默认了她话。

    但或许是在工作场合自尊作祟,他怎么都不肯躺在担架床上,由夏医生搀扶着走进了大厅,在一个远离诊室的边角位置坐下。

    那一块位置也空些,靠近急救通道,深夜时不时有血肉模糊的人推进来,地上成线的血珠堆叠,大多数病人都不愿坐在这个方向。

    夏医生挂上几袋输液药,郑淮明深陷在铁椅中,身子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紧绷地垂着头。他脸色依旧白得吓人,目光低垂着,即使身边嘈杂声中血腥气不断,依旧波澜不惊。

    “为什么他们不给你做检查?那你来医院做什么!”方宜已经猜到七八分,但还是难以压抑内心快要满溢的不满和担忧,低声道,“你又不是内科,就觉得自己什么都懂是不是?”

    “方宜……”郑淮明实在有些撑不住,轻叹出一口气,从上至下抓住了她的手,“我想睡一下……”

    他的掌心满是冷汗,冰凉潮湿,连握紧的力气都没有,只虚虚地搭住。

    方宜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见郑淮明已经合上眼,只好闷闷地垂下头。她心里难受得要命,堵在胸口,咽不下去,也无法说出来。

    心疼是真的,看到他难受,她真恨不得替他受着。可每每两个人发生不愉快,几乎都是以更极端的情况掩盖,没有哪一次他们真能平心静气地谈一谈。

    上一次郑淮明追到渝市,以一场情动粉饰,这一次如是。

    她承认自己爱他,会心软,更会心疼,可那些郁结的东西从未消散,只能以更深、更沉重的方式压在心底。

    唯有念着终有一日的离开,方宜才能暂时喘出一口气,好像那才是尘雾濛濛中唯一的出口,不然她感觉自己简直快要被活活憋死……

    过了一会儿,一名更年长的男医生赶来,胸口的名牌上挂着副主任的字样。他简单地询问了病史,查看正在挂的输液袋。

    郑淮明轻声对她说:“我有点冷,帮我去护士站借一条毯子,好不好?”

    方宜回来时副主任已经走了,却见他挂的药和之前不同。好几个药名字很长,她看不懂,数量明显少了几袋,不知是不是好的征兆。

    猜到郑淮明是故意支开她,坐下却突然没有了再询问的欲望。

    反正无论问什么,得到的回答都不知真假,他有的是借口。

    郑淮明闭眼仰靠在椅背上,但方宜知道他没有睡着,满额的冷汗,喉结时不时艰涩地吞咽着。她也心如刀割,拿纸巾一点点沾去汗水,默默握着他的手指,用自己的温度暖着。

    挂完第一袋药,郑淮明已能勉强站起来。在急诊坐了一会儿,已有两三个医护认出他,他逞强地说什么都不愿再待,要回心外的办公室去。

    方宜拗不过他,见他颤颤巍巍地要自己走,只好上前扶住。

    就在这时,抢救通道的自动门“滴”一声打开。两名护士推着担架床往抢救室跑去,混乱中,依稀听得“急性腹水感染”“立刻穿刺手术”的片段。

    一个年轻女孩跟在末尾,踉跄间,她蓬乱的长发中露出半张哭花的脸。

    那眉眼如此熟悉,即使十多年未见,依旧有少时的影子,更有某种血缘中冥冥的感应。

    轰雷在脑中炸开,方宜不敢置信地冲了上去:

    “何初月?你怎么在这里!”

    何初月闻声在震惊中抬头,定睛一看,用力地甩开了她的手:“不是要把妈扔回珠城吗?她要是死了,你该高兴了吧?”

    “妈出什么事了!”

    方宜毫无防备,被何初月推得退了两步,混乱中差点撞上匆匆来往的病患。

    郑淮明下意识拉了她一把,右手的枕头瞬间移了位,带出一连串血珠。

    “你现在装什么啊?不想管可以直说——”何初月恶狠狠地喊着,视线顺着上移,猛地停在了她身后郑淮明的脸上。

    男人的手还紧紧拉住方宜的小臂,血珠斑驳,蹭脏了浅粉的衣料。

    目光相对的刹那,郑淮明本能想要转过头去——可也已经来不及了,他甚至没有戴口罩。

    何初月神色骤然滞在脸上,瞳孔中随即泛起一层深深的厌恶。

    她盯了眼前的两个人几秒,冷笑一声,转身朝急救室跑去。

    那意味只有郑淮明看懂了——何初月认出自己了。

    命运和他开了一个灭顶的玩笑。

    郑淮明急促地喘息,整个人像一副空壳,被飓风吹透。

    彻骨的寒意从他四肢上涌,逐渐向肺腑聚拢,冰碴生生包裹住心脏,一下、一下,快要无法呼吸。

    幸好,方宜此时无暇顾及他的神色,焦急茫然地扑向急救室。

    门已经关上,“手术中”的字样亮起,护士拿来手术知情书,何初月颤抖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何初月情绪激动地喊叫着,逻辑七零八落,有关于“肝硬化”“早上检查”的词语落入方宜耳中。

    她眉头紧锁,迷茫地试图将这些串联起来,却无济于事。

    忽然,何初月表情冷了下来,问道:“刚才那个人,是你男朋友?”

    方宜没想到问题转变得如此之快,愣了一下。

    几步之遥,郑淮明踉跄着大步而来,输液架连着哗哗作响。他直接将针头强行扯去,刚刚还站不起来的人一把将方宜护在身后,截断了何初月的话:

    “检查是我擅自让池秀梅做的,她不知情。”

    何初月双手抱臂,咬牙切齿道:“你还真是——”

    话到一半,面前男人尖锐的眼神却像一把利刀,直直地盯着她,警告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到底只是个二十三岁刚毕业的小姑娘,母亲长期的重病已经快要将她压垮。

    何初月被看得发怵,本能地停住了话头。

    气氛瞬间冷凝,郑淮明片刻恢复了平日的沉稳温和。他揽过方宜的肩,轻轻安抚地顺了顺:“你先去坐一会儿。”

    又示意急诊护士把单子拿过来,不容置疑道:“给我吧,我带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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