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怜: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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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就都喝完了。

    枫黎又端来一杯茶:“苦不苦,喝点水?”

    陈焕乖乖地听她的,她说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只是喜悦的同时,有点儿不好意思。

    这种活儿,从前郡主都不用人伺候的,这回反倒来伺候他了。

    况且……

    他抿抿嘴唇:“怪奴才身子不争气,生病喝多了水,怕是……”

    “别多想,不管怎么说,病了就要多喝水才能好得快些。”枫黎回到床边,手指蹭蹭他的唇角,“要说真有什么耽误事儿的……”

    陈焕清了清晕乎乎的思绪,努力正色问:“什么?奴才是误了什么事么?”

    他回想,总督的寿辰距离现在还半月有余。

    那时如果需要他去,病应该早就好了,不会耽误的。

    他解释道:“给总督的寿礼奴才已经备好了,郡主无需担心。”

    “这段时间你辛苦了,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小事说你什么。”

    枫黎轻轻拍在陈焕的背脊上,一下一下的,就跟哄人睡觉似的。

    按理说,喝完了药,应该容易犯困的。

    可陈焕这时候哪里睡得着。

    他追问道:“那是什么事?郡主放心与奴才说,奴才身子扛得住病,又有郡主这样悉心照料,一两日就能好得透彻了,不会耽误了郡主的事的。”

    枫黎把他额前的发拨到一旁。

    她欲言又止,笑了笑:“到时候再告诉你吧。”

    “郡主要是不说,奴才怕是一连几日都要睡不好了。”

    陈焕倔强起来不是一般的犟。

    关键的是,他盯着枫黎那么瞧,总是能让她心软。

    枫黎叹气:“罢了。”

    一方面不想让陈焕胡思乱想,另一方面么……

    开心事她总想立刻分享给陈焕,让他高兴。

    这事儿讲给他听,他肯定要一连开心数日了。

    真怕他高兴得反倒睡不着觉了。

    “本想到时候给你个惊喜,可谁叫我面对你时藏不住事儿了呢。”

    她起身,给陈焕掖了掖被角,又换了额头上的布巾。

    她吩咐道:“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陈焕点点头,看着郡主离开。

    不知道会是什么惊喜。

    其实跟郡主生活在将军府,他已经什么都不缺了,过得比在宫中富足悠闲多了。

    再有惊喜的话……他能想到的,无非是郡主给他什么凭证,比如一块儿将军府的令牌,什么“见令牌如见将军”,可以让他借着令牌狐假虎威;

    再或者,便是给他进军营的权利,允许他在府中无事的时候到军营去伺候,免得时常一天里只有早晚能见郡主,相处的时间都变少了。

    两者相比的话,他更喜欢后者。

    他想时时刻刻地伺候在郡主身边。

    可军营要地……

    总归不好让外人进进出出吧。

    他觉得不太可能,但还是忍不住期待。

    不多时,外面响起脚步声。

    陈焕抬头看过去,见郡主抱着个衣箱进了屋。

    衣箱上显然印着郡主带他量体裁衣那间铺子的标记。

    先前已经送来了两身做好的冬衣,所以他认得这个箱子。

    隐隐的期待和兴奋落了下去。

    说实话,他心里有些失望。

    于是回过身,窝回了暖烘烘的被子里。

    他鼻子不太通气,瓮声瓮气地说:“不过是又有新衣制好,奴才还以为是什么惊喜呢。”

    赤.裸裸的失望,装都不装一下。

    准确地说,是希望枫黎因此多哄他几句。

    枫黎站定在床边,打开衣箱,露出里面的衣裳。

    她笑说:“陈公公,你再瞧瞧,算不算惊喜?”

    陈焕敛敛眉头,想撒撒娇,便故作挑剔地回了头。

    不想,在看到那一片艳红时睁大了双眼。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几位皇子大婚、公主出嫁都是他经手准备的。

    衣箱里静静躺着的,分明是喜服!

    “郡主这……”

    他呐呐地开口,脑子里已经有了最有可能的答案,但还是很难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脑袋烧得迷迷糊糊的,身上骨头也烧得酸疼,这下就连眼睛都变得朦胧了。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个美梦,梦到郡主允许他像个人一样光明正大地进了将军府的门,名正言顺地过了门、成了郡主的人。

    眼眶里不由自主地蓄了水光,轻轻地打转。

    “叫人赶制了许久,今日终于做好了。”

    枫黎见他眼中蓄泪,笑得更灿烂了。

    她把衣箱放在床上,牵起陈焕的手轻轻放在做工精细的喜服上。

    “我以为陈公公因自己的身份而忌讳此事,不喜欢大张旗鼓地叫许多人来围观,我也不是很在乎有没有那样的形式,便一直没提过。”

    “太监过门”,真出了这种事肯定会被人在大街小巷里背地念叨许久。

    茶余饭后,谁都喜欢把这当成自己的谈资。

    她知道陈焕不喜欢叫人盯着他看,尤其是因为身份而盯着他,就一直以为他不喜欢。

    那时陈焕委屈地抱着她诉苦告状,才突然明白,他需要一个正式的身份。

    他羡慕其他人,别管男子还是女子,都有家人有身份,不像他从宫里出来远赴北地,不明不白地住进了将军府里,她说他是喜欢的人,但外人只道他是个伺候人的太监。

    他需要一点儿虚名,也期待那一点儿虚名。

    因为那是她的认可和承诺。

    陈焕一直掉眼泪。

    水珠一串一串地落在枕头上。

    许是夜晚感性,又许是病重泪腺发达,他不想哭来着,但怎么也止不住。

    他觉得自己特别没用,这种时候应该感谢郡主来着,至少也要说些体己话,让郡主知道他的欢喜,知道他的感激,知道他所有所有的、说不清说不完的心意。

    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知道抹眼泪、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才擦干净眼泪,理顺了气息,郡主帮他擦擦眼角说一句“别哭了”,他就功亏一篑,又开始了。

    枫黎被他逗得笑出了声,又被他埋怨地打了一下。

    “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陈焕又感动又嫌自己太没用,害臊地推她的肩膀,不让她看。

    他带着哭腔:“都怪郡主,就知道惹奴才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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