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服之下: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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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她跨进只装了小半热水的浴桶中,感受着柔软的温度自下而上地将自己包裹住,慢慢将脑袋搁在桶沿上。

    她想,交给公主的那件外裳应当已经处理好了吧……-

    延英殿内,太医院院正李太医带着另外两名当值的太医跪在榻边,亲自给萧崇寿施了针,又瞧着他喝完药,安然沉睡过去,这才松了口气。

    “娘娘、殿下,圣上已无恙,只等睡过一觉便好。”

    卧榻边,郑皇后正出神地望着

    双目紧闭的萧崇寿,面色茫然中带着与以往不同的慌乱和恐惧,双手摆在膝上,别扭地拧着自己的衣袍。

    她平日最重体面,衣饰穿戴,洁净齐整、华贵精致,一样也不能少,而现下身上的裙裾间,已然溅了血迹、染了泥污,却仍没被换下。

    就连李太医战战兢兢的话,她都完全没有听进去,只顾陷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撷芳阁发生的事已让她慌得六神无主。

    反倒是方才拔刀杀人、血溅当场的萧琰,看来比她镇定多了。

    “有劳诸位太医,”他面无表情道,“明日一早,恐怕还要请李太医亲自前来,替父皇把一把脉。”

    “此乃微臣分内之事,明日卯时三刻之前,微臣出宫之前,定会再来替圣上请脉。”李太医说着,就带着另外两名太医告退,从头至尾,头也不敢抬一下,更别提与这位煞神祖宗对视一眼。

    医者,若以士农工商论,当属工,同朝上那些实权在握的那些文武官员相比,地位始终低上一大截,只是因为这一身手艺,才被他们稍稍高看一眼。

    方才的事,他虽没有亲眼看到,可是该听说的一点也不少。这位祖宗连城阳侯家的独子都敢当众杀死,更别提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医者。

    几人将脑袋埋到胸口,快速起身,窸窸窣窣退出去,大殿忽地变得空旷可怖,连说话都仿佛要有回音。

    “你怎么能杀了他!”

    片刻后,郑皇后回神,一声质问,完全没有平日的盛气凌人,惊恐不解之余,还多了母亲对儿子的担忧和紧张。

    “那是公侯之家的官眷,更是朝廷命官,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杀了他,可曾想过如何收场?”

    撷芳阁里的那一刀,惊住了无数人,要不是萧崇寿在晕倒之前交代了暂不许动吴王,只怕当场就要有人上来将他看押起来。如今也没好到哪儿去,天子不省人事,满宫之中,便数皇后与太子最大。

    她这个皇后也还没洗清嫌疑,无法发话,事情便都落到太子身上。

    方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太子已经下令,着刑部的两位官员负责,宫中的内监总管、天子亲卫统领督办,于十日之内彻查此事。在事情有定论之前,吴王不得出宫禁半步。

    太子已算仁慈,在完全掌握主动的情况下,指派的两名官员中,也只有一名是齐慎的门生,算是东宫党成员,另一名则是从不涉党争,一向以公正严明著称的老臣。对当众杀人的吴王,更是没有趁机直接将他缉拿关押,而只是让他留在宫中不得离开。

    萧琰冷笑一声,带着她去无人的外间,才拿那双无甚情绪的黑眼睛遽然盯住郑皇后:“母后安排那些腌臜事时,可曾想过如何收场?”

    郑皇后一僵,被儿子问得心虚,不知要如何辩解。

    萧琰亦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又继续说:“母后,今日我若不杀武澍桉,那刀,以后就要架在你我的脖子上——这把刀,就是母后你与舅父递给他们的!”

    若不杀了武澍桉,那他的嘴,就会成为武成柏拿来要挟他们的筹码,而太子绝不可能放过这个致命的把柄。

    郑皇后面色惨白,哆嗦着嘴唇说:“我、我哪里想到会变成这样?原本安排好,是靳昭和——”

    说到这儿,她忽然停住,不敢继续说下去。

    岂料萧琰一点也不意外,直接接着她的话说:“和普安,是不是?”

    早在宫宴开始之前,他就有预感,只是当时忙于应付上来攀谈、敬酒的朝臣们,没腾出空来查问,但在事发之时,众人都往撷芳阁去之前,他先让信任的侍从潜去那附近,在暗中观察、搜寻。

    果然在那附近看到宁华殿的宫女在树影草丛间偷偷翻出一件公主的衣裳,瞧那模样,俨然是事先同什么人约定好,放在那儿等着她去拿的。

    “你怎么知道……”

    “母后,你每一次自以为高明的谋划,其实在别人看来,都漏洞百出。”萧琰一点也不想同她解释,多年来的厌烦,难得有几分爆发的趋势,“这些年,你害过多少父皇的子嗣,以为父皇和外头那些人都不知晓吗?父皇如今还能容忍,以后年岁渐长,会如何?你以为,父皇心中不曾为那些无辜死去的儿女们伤心过吗?”

    “他凭什么伤心?他和那些女人生下孩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伤不伤心?”说到这些事,郑皇后眼眶一红,又拿出在萧崇寿面前的那一股劲儿,“我偏不要看他和别的女人的孩子!”

    萧琰闭了闭眼,半点不想参与父母之间的爱恨。

    这些事,年幼的时候他见得太多,母亲的偏执,父亲的软弱,他不是没有说过,只是到底为人子,无权置喙,他既不想管,也管不了。

    “母后,这不是你害人的理由。”他垂下眼,不想再和郑皇后有多余的纠缠,“你那样珍视父皇的宠爱,若再这样执迷不悟,恐怕连父皇的宠爱,也有到头的一天。”

    也不知是不是被他的话吓到了,郑皇后惨白着脸,坐在原地瑟瑟发抖,眼看儿子起身要走,又艾艾地问:“琰儿,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你过这一关?”

    萧琰避开她伸过来的手,起身理了理衣袍,一面往外走,一面摆手说:“母后什么都不做,就已是在帮儿了。”

    延英殿外,有他的心腹内宦站在阴影处等待,见他出来,赶紧跟上。

    因还未成婚,又没有出京就藩,萧琰除了在宫外有一处皇帝赏的宅子外,在宫中亦有敬胜斋做起居之处。其实自十六岁起,他便常住宫外,只偶尔因在宫中逗留太晚,来不及出宫时,才会留宿一晚。

    如今,被困在这里,少不得要多住几日。

    “可查到什么了?”萧琰一边走,一边低声询问身边的人。

    虽然厌恶郑皇后的糊涂,但他还是要查清楚,事情到底哪里出了纰漏,武澍桉不可能无缘无故将要下在别人身上的药用到自己身上。嫌疑最大的当然是靳昭,可靳昭离去的时辰,和武澍桉离去的时辰相差不多,要在这段时间里,先救出公主,再将彩凤和武澍桉两个人都引至撷芳殿,他一个人显然做不到。

    这里头必然还有其他人的手笔在。

    他觉得不会是他那个太子哥哥。萧元琮为人谨慎,凡事几乎不会亲自出手,只有下头的人自发替他卖命,譬如靳昭,又譬如齐慎。而他自己,从来都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完全合乎那些成日里礼义廉耻、孝悌忠信的文臣们对君王的想象。

    “奴婢以皇后娘娘之名,给宁华殿请了太医,送了汤药,趁众人不备,找到了被公主偷偷藏在废弃屋子里的一件衣裳。”

    普安公主和齐采女都极不受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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