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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书摊文学www.laoshutan.com提供的《恰与梨花同梦》 70-80(第8/23页)
他脸上有悲痛,却无论如何都分辩不清,他究竟是不是打心底里舍不得这位阿兄。
是什么让他面目全非呢,他没有上过战场,没有打过一场仗。他从未尝过刀□□穿皮肉的滋味,也从不知道箭矢擦着头皮而过的恐慌。他什么都没有付出,他只是等着阿兄为他遍寻名医,坐在遮风避雨的屋子里,端起女使为他熬制的汤药。他有什么道理在尘埃落定后取阿兄而代之,难道果真命该如此,权珩舍身忘死,而权弈坐享其成吗?
她不想再探究了,也不想过问什么朝政大事,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失魂落魄地坐回了脚踏上。
齐王见状,略站了会儿,复又退出了后寝。他还有很多事要安排,拿捏住满朝文武,再去见一见裴忌,最后还得命人预备大行皇帝的后事。
苏月守在权珩的床榻前,诱哄的话说过了,威胁的话也说过了,都是无用。如今只有静静地趴伏着,能与他多相处一时是一时吧。
国用极力劝解着:“大娘子,太后急倒了,您千万要保重身子。陛下若是有知,定不愿意看见您为他肝肠寸断的。”
苏月苦笑,“不愿意也没用,我早就稀碎,碎成了一团。我现在只想,下辈子不要再见到他,他做皇帝也好,做乞丐也罢,都不要来找我了。”
国用愁了眉,“大娘子,陛下听见您的话,该多伤心啊。”
苏月垂眼看看他,“他躺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我有多难过,他哪里能体会。我都求他了,求他回来,他也不理我。既然如此 ……我也不想纠缠他了……罢了。”
话虽这样说,眼泪却不住流淌下来,说的都是气话,其实他也知道。她就是失望极了,怨极了,不知该如何纾解心里的苦闷。太医已经宣布了他的命运,也许今晚是自己与他相处的最后一晚,回想起前事,那么多的可笑与无奈,都像一场梦,他留给她的,不过是无尽的痛苦和追忆而已。
国用深深叹息,正想再安慰她,一个叫善本的内侍快步进来了。他也是御前的人,只不过平时淹没在人堆里不起眼,但此时却带着司隶校尉的密信,一直送到了苏月手里。
苏月展开看,信上写得明明白白,陛下用过的那盏甜乳酥酪里,查出了钩吻毒。大理寺严办了所有膳司人员,上层的船舱中演奏曲目时,下层正预备宴后的点心和甜饮。从酥酪出蒸笼到端上托盘,由专人负责,不假他人之手,呈上御桌前也会经受银针的检验,一切如常才能往御前运送。
然而,就是这运送的过程,出现了一点不寻常。从下层进入上层,须得通过二十二级向上的台阶,出口并不宽大,仅能容一人通过。御前是有规定的,呈敬时必定是陛下在先,臣子在后,送膳的人鱼贯而行,在出口处恰好遇见了齐王。
齐王并未立刻让开,偏头问送的是什么。
司膳站在两级台阶之下,俯首回禀是甜乳酥酪。
酥酪这种东西,先蒸后冻,凉了才能凝结如豆腐一般。所以这道甜饮不用层层保温,只盖镂空菱花金盖,越有凉风流通,风味越是上佳。
大理寺再三确认过,齐王当时并未走近,相隔至少有一丈远,且他不会武艺,不可能动手脚。盘问那些送膳的人,也都说不出他有哪里可疑。
苏月翻开了密函的后一页,但越往下看,眉头蹙得越紧,最后狠狠咬住了牙。
其实她一直希望这件事和齐王无关,她愿意看他们兄友弟恭,顾念贫寒时相依为命的情义,但却没想到,终究亲情敌不过皇权的诱惑。
合上信件,她垂首在桌旁坐了下来,如今面临着巨大的考验,究竟是该把一切抖露出来,还是该装作不知情,让真相消失在重重迷雾里。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权珩的病情不乐观,太医说也许就在今晚,自己若是懂得审时度势,为家人考虑,就该当做没有接到过这封信,忽略那日发生的种种。可是权珩怎么办?她的大郎怎么办?出生入死多年,最后换来这样的结果,没有死在战场上,死在了最信任的阿弟手上,他做错了什么,要承受如此大的冤屈!
一旁的国用见她魂不守舍,捏着心唤了声大娘子,“您可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苏月摇了摇头,眼里黯淡的光逐渐重燃,撑着桌角站起身问:“裴忌的人马还在吗?齐王走了多时,想必已经同他晓以利害了。”
国用很振奋,说在,“奴婢问过万里,他说南宫外仍有金吾卫驻守,并无退却的迹象。太后没有下令,裴将军定会坚守到最后,大娘子放心。”
苏月暗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案上的更漏。已经子时了,天一亮,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她举步重新回到床榻前,仔细看着他,要把他的样子刻进脑子里。复又抬手抚抚他的脸,轻声道:“大郎,我不会让你蒙冤的,放心。”
可喜的是,后半夜没有发生她最害怕的事,但齐王已经等不及了,辰时前后把臣僚都召集进了乾阳殿。
他们在前殿窃窃私议,苏月从后殿走出来,众人立刻怔怔望向她,她扫视了一圈,视线落在角落里的官员身上,哂笑道:“礼赞官都来了……”
只等皇帝一咽气,就昭告天下吗?
臣僚们脸上神情晦暗,宰相问:“大娘子,圣驾怎么样了?”
苏月没有回答,只是偏头吩咐淮州:“去把太后搀出来。”
已然要请太后出面了,必定是有变啊,众人在一片凄惶中望向前后殿之间的通道,等着太后接见众臣,交代接下来的安排。
然而太后不会对还有一口气在的儿子,说出任何一句不利的话。面对众人,铁青着脸问:“陛下无恙,你们不在衙门务政,都跑到乾阳殿来做什么?难道还要卧病在床的陛下,给你们一个交代不成?”
众人觑了觑齐王,陛下的病情,他都已经据实告知了,昨晚病危,剩下的只是延捱时间而已。
齐王过去搀扶母亲,轻声道:“还是早作打算……”
苏月接过了他的话头,“依大王之见,应当作什么打算?”
齐王面色不豫,对于这个屡屡与他唱反调的人,已经逐渐失去耐心了。
这时众人却见苏月在太后面前跪了下来,拱手道:“陛下若有闪失,料臣也不能活命。臣求太后保全臣的家人,如此臣心里有话,才敢如实说出来。”
太后被她这一举动弄得发懵,忙伸手把她扶起来,“这是怎么话说的,如何还牵扯上了家人?”
苏月坚定地望住太后,“求太后答应臣。”
太后点头不迭,“自然自然。”
她这才转身又向众臣拱手,“也请诸位大人,为我作个见证。”
众臣忙振袖,肃容还了一礼。
朝殿外看,殿外的官道上走来两个人,是大理寺卿与司隶校尉。苏月舒了口气,娓娓对众人道:“陛下遭人毒害,我命司隶校尉协助大理寺查案,大理寺审问了档头和司膳,却一无所获。人人都是遵着御前的规矩行事,且从制作到查验,每一道步骤都有三人在场,膳司中的人绝无机会下手。如此唯一的可能,就是运送的过程中出了纰漏,但再三盘问司膳,都说一切如常……”她说着,目光调转向了权弈,“唯一的意外,是中途遇见了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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