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 19、懿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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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携着匕首,掠经妘澜,将那纸鸢的手轮别在窄腰间,又纵马疾驰,赶到众人面前。

    周遭目光皆看他。

    “父王既说了,不拘法子,秦诏如何不能赢?”秦诏立于马上,慢悠悠晃着手里缰绳,“再说了,侯爷,这马可不是秦诏牵来的。我今日点到即止,也未曾伤人,怎么就放肆了。”

    他说罢,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拨弄了下身上的灰尘。

    “您瞧瞧,这样的脏污,难道是我情愿的不成?”

    平津侯哏住:“你!”

    “再有,”秦诏转过眸来去看魏屯,“大人说话无礼,诏乃秦国储君,奉父王贺寿之名,前来燕国,共商天下之是。虽有父王为九国共主,难道我秦国,竟连‘公正’二字也不配求么?”

    “巧言善辩,若不是王上心软,焉能留你!”

    魏屯不知,这两句话便惹了祸端。

    前头那句“区区一个质子”,先挑破了明面上的“庆贺”之举,成了燕王包藏祸心。如今这句,再说燕珩心软,又将帝王的脸面踏在脚下。

    燕珩不悦,眯了眼。

    若是刚才出声儿附和,秦诏且忍上一忍,这会子,便无须再让。只见他冷笑两声,忽抬手,高举起那匕首。

    日光下,闪烁寒光。待诸众看清了,吓得后背一片凉。

    吞云刃!

    秦诏朝着刃尖轻吹了口气,转眸盯紧魏屯,似威胁一般,“大人说话可要小心,父王仁慈,才放您胡言乱语,这吞云刃,有先王之威,未必容忍。”

    马蹄不安的轻驱,秦诏随之身躯微动,笑意更深,“再者说,父王怜惜我,才办了这样的春鸢宴,秦诏竟不能赢——?这才是个奇罕理儿。”

    两三句话把魏屯噎的脸皮挂不住。

    “不懂规矩!我、我不同你这小儿一般见识!”

    秦诏自他身上挪开目光,收匕入鞘,紧接着,两手一拱,刚要张口,燕枞便从远处一瘸一拐朝这儿来了。

    “叔父——呜呜呜……”

    他袍衣脏污,一面抹眼泪,一面抽泣着往燕珩座上瞥。

    秦诏垂眸打量脚边经过的人,忍不住俯下身来,朝他勾了勾指头。

    燕枞停住,看他,肩头仍轻耸动着,佯作抽泣。

    秦诏凑到人耳边,低笑道:“我说公子,你没吃饭么,哭大点声儿。”

    “你!”燕枞叫他气的要跳脚,然而还得顾忌自个儿刚扮上的可怜相,到底也把心底的怒意压下去了。

    他就那么一瘸一拐往前走,仆子们围着搀扶,齐齐跪倒。

    “叔父——”燕枞噘嘴,继续抹眼泪,“您瞧瞧我身上,都摔破皮好几处了。说好的不拘法子,他们却不许我骑马!这、这个秦国来的混小子,好没教养,竟这样抢我马匹,又打伤我……呜呜呜……”

    燕珩俯身,似日光太烈看不真切似的,眯起眼睛去瞧燕枞,神情微妙。

    燕枞顿了顿,又抽泣道,“本就是我要得赏的,他嫉妒我纸鸢放得那样高,才会不择手段,纵不惜打伤人,也要赢。”说着,他回身,抬手一指,“您瞧,他现在还骑着我那马耀武扬威呢!纵您在跟前,他也不下马,好不放肆——叔父,您定要狠狠地罚他,给枞儿出气。”

    燕珩便问罪,“哦?秦诏,这可是你做的?好端端地放纸鸢,怎的打人?”

    秦诏大方回答道,“请父王恕罪,秦诏一时求胜心切,赶马疾驰起来,方才不小心‘蹭’了下小公子的肩膀,谁知小公子身子弱,竟这么跌倒了。”

    说着,他又朝左右看了一眼,道,“父王明鉴、各位大人也有目共睹,方才小公子骑马,不慎‘撞倒’了我,秦诏也一句话没抱怨不是?”

    “……”

    燕枞急道,“怎么能这么算,我分明不是故意的!”

    “那公子便是承认了?”

    “承认什么?”

    “承认撞倒了我,承认我这一身伤是公子添的。”

    “……我、我没有!”

    秦诏无视他,继续朝高台之人说道,“这样的趣玩,又是争锋,更难得的事,我和小公子都不小心,撞了对方。因此,还请父王饶恕……这玩笑间的无心过失吧。”

    还别说,这话还真给人堵住了。

    “也罢。”燕珩佯装不知真相,只摆摆手,淡定给两人作了主,“不过是小孩子顽的过头,偶尔有个磕碰,实属正常,诸位不必过于紧张。”他转过脸去看平津侯,“枞儿也大了,男儿间切磋,输赢也不妨事……您说呢?”

    平津侯无话可说,只得拱手行礼道,“王上说的是。”

    燕枞傻了眼了!

    “叔父,他可是打了我诶!”他还想再争辩,叫燕珩一个冷淡的眼神吓住,忙转了话茬,“好吧,就算他不是故意的!那、那——那也不能算他赢了,分明我的纸鸢飞得才高。”

    “哦?”

    燕珩饮了一爵美酒,轻笑着放下,转而单手撑膝,扶案抬了眸,那天幕之上唯有凤尾流荡幽幽……

    “寡人倒不曾瞧见蝴蝶。”

    “是因为他耍赖,用箭射断了旁人的线不说,还拿匕首割断了枞儿的纸鸢!叔父,今儿的纸鸢迎风,本就是较量‘技巧’,他这样使用蛮力,倒不好!”

    秦诏以牙还牙,笑道,“方才父王已说了不拘法子,并未说不能使用‘蛮力’,若是小公子不曾牵马出来,秦诏便只乖乖地牵线……若让我说,一时还真分不出,到底是骑马合宜,还是蛮力合宜呢!”

    不等燕枞辩驳,秦诏便道,“如若不然,小公子的几个仆从,为何带着钳剪,要来削断我的线呢?难道小公子——是知不可为而为之,故意作弊不成?”

    燕珩慵懒地抬眸,扫了一眼秦诏,哼笑,没说话。

    燕枞不服气,嘟嘟囔囔地说些什么,又抹眼泪,将身子抖起来……瞧着是抽泣的厉害。但因高台隔得远,声音压得低,那位临睨的帝王也听不真切。

    “好了,枞儿。”燕珩微蹙眉尖,口气还算耐心,“不必哭闹,你既喜欢,那寡人便替你做主——今日,是枞儿赢了。”

    听见这话,燕枞也顾不上演了,忙喜道:“真的吗?叔父!枞儿就知道您疼我——谢谢叔父。”

    燕珩颔首,“嗯。”

    燕枞忙欣喜谢恩,自去领赏!

    这会子起身,更忍不住洋洋得意的扬起下巴,拿鼻孔看人。

    妘澜在暗处撇嘴,“这么大的人了,好做作!哪里养出这样娇气的公子哥儿,竟是个不中用的草包。”

    说着,他又盯着秦诏那一身泥污,隐隐叹了口气,“都跟你说了,人家盛宠,你偏要去斗。纵赢了又怎样?自讨了个没趣儿。这下好了,咱们这位王上偏心偏到城门外头去了。”

    秦诏先是看了他父王一眼,却没在那张不辨喜怒的脸上找见什么端倪。因日光转移,那遮阳的云顶,便又被仆从们拨弄着拔出地面草泥,慢慢地往另一边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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